看不见天——《女人步上楼梯时》小评

紫色枫扬

社区贡献者
2006-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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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天——《女人步上楼梯时》小评


这里要松一口气,公认的四大日本电影巨匠我终究只不喜欢一个沟口,也许看多了会喜欢起来,但暂时只会把时间放在其他三个人身上,其实自己知道最关键的原因还是觉得田中绢代不好看吧?不过奇怪的是木下惠介还是没有挤进去,其实我个人虽然还没有看过木下的任何作品,感觉真要放四大云云,黑泽明换成木下似乎更合适一点,他们四个自渎的男人更是一路的。自渎没有贬义,实在省钱省心,等同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以为快乐,别人要看证据,自然羞于拿出来,但还是快乐的。黑泽明似乎还是偏强奸一路的,强奸吗更需要体力。
  
    闲话少说,话归正题。
  
    衣裳
  
    DVD的配置从封面到菜单,花絮,都如和服般精致,本片的“衣裳”就是高峰秀子本人,一如《花样年华》淋漓展现了旗袍之袅娜,那么本片就可以堪称和服的浮世绘。在市川昆的《细雪》里也有极漂亮的和服,但那个是挂在了木头架子上面,而《女人步上楼梯时》里的衣服架子是高峰秀子,和服之花开花谢,其实可以大做文章,可惜目前好色的功力还是至于脱掉和服甚于穿着和服的境界,只好舔一下嘴唇不再展开。
  
    电影其实算是笑声一片,银铃般的,铜铃般的,真是笑皆有苦痛编织而成,针针线线都是自己的血肉。女人的血估计没有女人的肉在男人眼里吃香,那么就说说这些男人。
    男人
    大阪老头(中村雁治郎)
    老爷子在我看过的所有电影里(市川昆,小津,导演的眼镜是雪亮的)都是好色的,这次的眼光实在不赖,又是给高级别墅,又是给一百万元现金,可惜一句话还是把土财主的面目揭开了:我也不是常来东京,这么大的屋子空着也是浪费。
    为自己心爱女人准备的香巢怎么感觉令人有废物利用的感觉,一如《猫打球商店》里说的,这类人买个烛台都看作是一笔投资。
    那么如果得到了女人,不限次数吧,鬼鬼祟祟翻抽屉自然一跃而为明目张胆,而一旦投资收回不免就要考虑新的投资项目。
    所以一个几分钟前还被嗤之以鼻嫁不出去的女招待手一缠绕上来,下一个镜头就是本来给凤凰的缠头给了老家贼。
    这样的男人可以给女人很多,但每一分钱都是要折算的,一辈子下来就不会碰上挤兑吗?
  
    冒牌工厂主(加东大介)
    胖子都是好人。
    加东大介如果无法和七武士里的七次郎对起来,那就和《大镖客》里那头猪对起来,还不行的话,你看见过气球套轮胎吗?稍微打磨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可胖子都是好人。开头的第一句是女主角的妈说的,第二句是女主角说的,要么是枯寂中的黑水仙牌香水(*卡依 Narcisse Noir (1911)),要么是那句“我会把你的医药费付了。”
    当时的自觉是这个胖子会像她的前夫那样再次遭遇车祸(总之一定不会婚礼进行曲,否则那么多年电影白看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家伙是一个骗子。
    人生可气的事情还可以挣扎一下,而可笑的事情就像点你的笑穴,想哭吗,所有的人只知道你的表情叫做“笑”。其实回想起来也不是没有蛛丝马迹,正由于自己也住在贫民窟,才会对女主角娘家显得轻车熟路;那么得意自己的车技,更是像足牛把式多过吃牛排的。
    不过,他的关心总是真的,胖子都是好人,我说的。
  
    拉皮条的
    这个家伙就是黑玫瑰公寓里田村正合的爸爸,真是翻脸无情的家伙,这个家伙坏得比较表面,所以觉得其实还是太单薄了。吃花酒赖帐不说,还老是以我帮你介绍这个钢铁业巨子认识一下作为诱饵,这种杂碎,不谈了。
  
    哥哥
    始终是一份无法割舍的亲情,我有时候觉得世界上最不寒而栗的话莫过与此了,当自己的亲哥哥竟然以我们可以断绝兄妹关系来压榨最后一笔钱的时候,我想告诉哭倒在床榻上的女人:没用的,始终是一份无法割舍的亲情。他们不来掠夺你的原因我推荐你看黑泽明的《七武士》(据说小黑泽追过你,该可以给你母盘)“盗贼也不是每天来抢农民的,至少得等他们把庄稼收上来。”
  
    小松(仲代达矢)
    这里的仲代达矢恰似《炎上》里的瘸子来到了银作,多年以后,在《金环蚀》里改名叫做星野。亦正亦邪变成了是邪还是邪。在访谈花絮里他这么说到:“我演过很强硬的角色,甚至是邪恶的,各种各样的角色,可是我在这部电影中的角色几乎独一无二,在有些暧昧的同时,他也有一定的残忍,他内心是热血沸腾的,这就是这个角色的不寻常之处。”
    那么不寻常究竟在哪里,要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包含了一个更残酷的问题:小松对惠子是真心相爱吗?
    小松从汽车售票员做起,惠子最初只是他雇用的一个收银员,从一个角度他是非常冷酷的(如他所说很多事情看多了),另一方面他不断地在计算惠子的经济价值,起初不碰她的原因也就是对其他女招待一样:一个经理如果老打自己货物的注意,生意一定不好。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惠子感动了他,但也更诱惑了他,在她对别人坚持的同时,他奇怪地觉得其实也在为他坚持,似乎他才是埋葬了她照片和情书的那只骨灰盒。而一旦得知她破戒之后,他似乎也急不可耐地想成为第二个,然后又跑去有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酒吧提出帮忙,回想惠子那句:我们不可能结合,我们过于了解对方了。
    再想想他每次业务精良的劝架,税务查帐临头断然放弃探视的种种“理智行为”,他根本不是被伤害和刺痛的,最多也就是被看穿的。
    所谓第一次和女人交欢后想的是马上冲洗,不要留下吻痕,英俊如果不是他的错,至少令人忽视他的错。
    他也许比惠子年轻八岁,但他混迹的银座可以叫沧海瞬间便是桑田。
    所以不寻常的地方是他始终坚持在做对惠子有利的好事,实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仲代达矢对这一类人物的把握浸渍日久,终于形成他演出的最大特色:富有魅力的邪恶,充满热血的邪恶。
  
    银行家藤崎(森雅之)
    森雅之(父亲是小说家有島武郎,母亲是陆军大将男爵神尾光臣的女儿)原来至少还演过《雨月物语》、《罗生门》、《浮云》,这么赫赫有名的美男子被所有人看成是妈妈桑的枕头第一预备役,结果也是如此,如小松所说,别人多少给一点:他拿着钞票晃啊晃的……
    这类人物可以看作秩序的化身,堂而皇之地拨弄别人的生活而恰如顽童玩弄蚂蚁,“住公寓,坐高级轿车,穿高级和服,用高级香水”取悦的也无非是这种人,最后和最土俗的胖子想得一样:我要和你睡觉。不同的是他做到了,不同的是他懂得这个时候还要说着“我一直爱你”,不同的是打好领带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只是留下预先准备的股票了(实际上该是为那个艺伎准备的),当火车即将开动,以为昨夜的枕边人嫌股票不够,哪有什么不舍,何来什么依依。都说资本主义和封建主义的不同在于前者连温情脉脉的面纱都不要了,比较于大阪老头,恰好两种主义。
  
    女人
  
    有了这些差不多的男人,自然女人就只是有血有泪。这里只谈惠子,其他人其实也就是她的三头六臂,一样甜,如果算的话,一样苦,苦不堪言。
  
    血是胃溃疡,泪是枕边汤,都是少人怜,全因无根花。
  
    高峰秀子在这部电影里恰似上海名伶上官云珠,诠释了什么叫做艳,更诠释了什么叫做艳里的寂寞。除了男人的口水就是自己的汗水,流光了自己的泪水却又要打点男人的口水。女人都说是水做的,问题是什么水。
  
    导演
  
    看完这部电影,突然明白松竹说“我们不需要第二个小津。”的确看完绵延静寂的片子,令人想到小津并不是很突然的事情,但最大的不同,或者说成濑终究不如小津的地方,就是你可以很强烈感觉到生活是多么的绝望。
    成濑真如仲代达矢所说那样是安静到极点的人:“仿佛耗尽自己,偏又收拾起勇气”。但拾起勇气又如何,这个勇气是支撑你再次被生活折磨,恰似《吉赛儿》里女子不会赐给负心的人死亡,生命不息,折磨不已。
    而且这一切还是伴着微笑发生的,小津不会这样。(这个要展开篇幅太大,小津是我觉得最接近禅宗的导演,我曾经长时期冥想他的电影,就如春日读易一样,兴致勃勃地觉得自己想明白了,落笔竟然一个字都不能靠谱)
    成濑的镜头原来是先分后合,恰似各自的人生其实缺少对手毫无变化,但一旦组合却发觉互为因果,这一手不是饱谙世情不敢如此胡来,静静地观察某一件事物久了,都会悲哀,何况人生。
    成濑也写了死亡,开头自杀,中间自杀,最为狠毒地是令祥林嫂般万念俱灰的惠子(高峰秀子)重展笑容,一扫阴霾,生活必须继续,解脱毫无可能。
    女人拾步上阶,男人看见的是圆转的臀,雪白的袜,纤细的腰,微露的颈。而女人只看见窄窄的劲头是歌吹沸天,还看不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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