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应该忘掉的事 等待幸福

qq3231267

普通会员
2007-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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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我没有考上大学,在家里没有事做。表姐在郑州做生意,有一天她写信来说帮我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小型超市里做收银员。她催我赶快动身。两天后我来到了郑州。
  见到了表姐一家,表姐比过去胖了些,表姐夫还是那么热情,他们已经有了小孩儿,正上幼儿园。我在郑州没有住处,就先在表姐家住下了。必须先说明一下,我从小跟在表姐后面玩,她虽然是我的表姐,却和亲姐一样亲。后来她结了婚,我还是经常往她家跑,表姐夫对我很好,把我当亲妹妹看。我冲他叫“哥”。
  我在超市干了两个月就赶上非典,生意马上清淡下来。超市经常需要盘点,每次盘点完都是半夜。店长不放心,坚持送我回家。有一次表姐看见店长在马路对面站着,问那男的是谁,我说是店长。第二天她和姐夫在一起商量这件事,姐夫说一个男的老是半夜送我回家,没准有什么企图。表姐对我说:“超市既然生意不好了,要不你回来跟着我干吧。”
  姐夫让我自己拿主意,可我并不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我决定满足这两个关心我的人,我同意了。
  但不久我就觉得无聊。商店做建筑材料的生意,大部分是批发,往往忙碌一会儿,剩下一天时间都无事可做。我注意到隔壁商店新来了一个男孩,大概和我差不多年纪。我暗暗观察他,这个新来的男孩是周围唯一让我兴奋的人,他的确帮助我打发了不少无聊。
  没想到有一天他来找我了,他和我聊天。他兴致勃勃,说个不停。在他面前我几乎失去了思维,甚至在微微发抖。他老是来找我,表姐问我:“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儿?”我的脸红了。她说:“你喜欢他是吧?可是他很穷,你知道吗?他不会给你好日子的,他没钱,你们将来只能去摆地摊。”
  我不能否认表姐的话有点道理,可是当他每次出现在那昏暗的商店里,用那双热情的眼睛看着我时,我就把表姐的话全忘了。我们偷偷地去过一次公园,从一个门进去,走到另一个门,然后出来,时间不长,只是转了那么一圈儿,那不能算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只能算参观了一次公园。我必须在表姐回来之前赶回店里,如果被她发现,大概又要讥讽我了。有一天他来找我,说要去南方的城市打工,第二天就走。他是来向我告别的,可是当时表姐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我们俩,我也不能有什么表示,只能故作平静地祝他在外面一切顺利。
  他从没有向我表白过,可是我知道他喜欢我。那天他向我告别的时候,我很想和他一起走,这个想法那么吸引我,但是我没有勇气让它变成现实。我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儿,我的勇气不少也不多。
  后来表姐的店搬到了另一条街上,他从南方回来,去找了我两次,这时我对他的热情已经熄灭,他身上对我而言的魔力也就消失了,他没有再去找过我。
  韩枚告诉我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她还不满18岁。当时她的确是爱上了那个男孩,如果他稍加激励,她一定会鼓鼓地跟他到天涯海角。
  她接着讲到了一个名叫范兵的男孩。
  我们搬到另一条街以后,隔壁一个叫范兵的男孩总是来找我。我对他谈不上好感,也不烦他,可他来得太频繁了,我对他说:“没事就别来了,表姐会说我的。”他果然不再来了。那段时间表姐快生孩子了,姐夫出去进货,店里经常只有我一个人。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附近一个商店的老板踱进来。他有40多岁了,还没有老婆。他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了,他也不走,干脆找个凳子坐下来,说要等我下班。天有点黑了,店里就我和那个男人,他开始抽烟,也不说话。我很害怕。这时我听见隔壁范兵说话的声音,于是大声叫了他的名字。范兵很快走进来,问我有什么事。那个男人看到他,赶快起身走了。
  范兵看着那个男人走出去,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其实那会儿我很想哭。我忍住了,范兵说:“我送你回去吧。”
  那天范兵送我回家让姐夫看到了,他对表姐说了,表姐对我说:“你跟着我们,我们就要照顾好你。你还小,对外面的男人一定要小心。”我解释说范兵就是送送我,我和他真没什么。
  我18岁生日的前一天,快下班的时候范兵去找我了。那时表姐在老家坐月子,我总是在外面吃完饭才回去睡觉。范兵给我买了生日礼物,还买了吃的,我们在店里边吃边聊,不觉到了晚上10点,姐夫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去,问我和谁在一块儿。我对他说马上回家,没有告诉他我和范兵在一块儿。没想到他就在商店附近打的电话,说完他就走进店里来了。
  现在我已经记不清姐夫和范兵是怎么打起来的,当时我很震惊,那种混乱的局面是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我逃出了那个混乱的地方。我来到了公园,公园里伸手不见五指,可我已经想不起来害怕了。我竭力想弄明白刚刚发生的事。姐夫和范兵打了起来,都是为了我,可我错了吗?
  姐夫打来电话,让我回家,我说想自己待着,晚上不回去了。过了会儿手机又响了,是范兵。他说:“你姐夫带着几个人把我打了,你信吗?”他听起来很愤怒。我说我相信。他说想见我,就现在。
  他在一个小饭馆里,正在喝酒。我走近他,看到他满脸都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对他说了声“对不起”,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都是什么事!他说:“这不怪你,都是你那姐夫干的,他是不是有病啊!”我们从饭馆出来,他问:“你去哪儿?”我说我要回家。他说:“这么晚了,别回去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把我带到他的一个朋友家,那套房子里除了我们俩没有别人。他开始吻我,并祝我生日快乐。我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满了18岁,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在这以后的两天时间里也没有。在这段时间里,我觉得得到了我最渴望的爱,可也交出了童贞。回到家姐夫问我这两天去哪儿了,我不回答。我准备用沉默回答他犯的错误。姐夫说:“既然这样,我送你回家吧。”我们坐长途车回到了家,父母已经知道我失踪了两天,迎面而来的自然是一阵狂风暴雨。我仍旧沉默,支撑
  等到我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转身就跑。那天天异常热,我在太阳下面跑了一会儿,跑到一棵树下,感到一阵恶心,弯下腰使劲吐了起来。黑夜很快到来了,黑夜遮住我发烧的脸,我觉得可耻。我恶心是因为我毫不犹豫献出了爱,可那个人却随随便便把它扔了。我真对不起自己!
  人们从每一个角落钻出来,但是城市的喧闹更让我感到孤独。城市是茫茫的海,而我是海底游着的一尾鱼。我决定马上回家,和姐夫说了,他说自己一个人忙不开,劝我再帮他一阵,等表姐坐完月子再回去。
  我同意了,毕竟表姐一家对我有恩,尽管我对姐夫做的一些事并不认同,不过他对我还是不错的,待我一直像亲妹妹一样。我又开始帮姐夫看店了,晚上就睡在店里。有一天晚上,我正要去睡,突然下起了暴雨,有人敲门,我听了听,是姐夫。我开了门,他走进来,说雨下得这么大,不放心我,专门来看看。他的表情有点奇怪,我说没事儿,我要休息了,让他赶快回去,可是他站着不动,说道:“小枚,这些年我一直对你不错,你不想回报我吗?”我正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突然他把灯拉灭了。他向我扑过来,刚才他还是我的姐夫,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充满了兽性的人。我在黑暗中拼命抵抗着,我的手碰到柜台上一个金属的东西,那是一把裁纸刀,白天刚用过。我紧紧攥住,挥了过去。
  他惊叫一声,放开了我。然后他打开门,跑了出去。
  我打开灯,瞥见墙上钟表的指针。黑夜只过去了三分之一,当黎明到来的时候,我要乘第一班长途车,永远离开这里。我把门锁好,攥着那把裁纸刀,发呆。我浑身哆嗦,那是受了极度惊吓的缘故。尽管我死死攥着裁纸刀,可是并不能赶走恐惧。那个向我扑过来的人,却是我一向视为亲人的人!太荒谬了,也许这不过是一场噩梦。
  我等待着茫茫黑夜过去,这时候我多么需要一个有力的怀抱,帮我驱赶恐惧,给我足够的安全。我一直在找这个怀抱,可是我失败了。我只有18岁,可是生活毫不留情地撕开它的面纱,让我看它丑恶的那一面。这个我一直尊敬地称呼”哥”的人,原来是那么龌龊。
  从那件事发生后,我一直躲着表姐,怕自己见到表姐会忍不住把那天晚上姐夫的所作所为告诉她,可那样做不是等于在她胸口插上一把刀吗?表姐很爱姐夫,他是她的支柱,而且他们已经有小孩了。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是戳破那层窗户纸,还是让表姐继续生活在虚假的幸福里?最后我选择了沉默,也许时间能让我把这件丑恶的事情忘掉吧。
  记者手记
  韩枚说自己像一条鱼,我觉得这个比喻恰如其分。她很像一条在海中游走的鱼,不停寻找着,寻找爱。如果把人群分类为鸟、鱼、虫的话--鸟,太少了,那是一些坚定的差不多能操纵自己命运的人,他们能飞,超越,他们有天空一样宽广的胸怀。虫,他们伏在社会最底层,只剩下不多的信心和希望。而多数人是鱼,和韩玫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做梦,容易被痛苦和欢乐左右,没有超越的翅膀。我们的倾诉对象多是鱼和虫,鸟很少来。我们把鱼和虫的故事记述下来。如果用这样的方式能安抚一颗柔弱的心,或者帮助他们遗忘,那么我们的工作就是有价值的。
  描写痛苦,这几乎是我们的工作了,这也是”倾诉”两个字决定的。如果痛苦能软化已经麻木的刀枪不入的心,体味一下别人的痛苦未尝不可。
  大仲马借基度山伯爵之口说:”面对痛苦,只有遗忘和等待。”当我写韩枚的故事的时候,多次想到了这句话。韩枚,忘掉应该忘掉的事吧,等待幸福。
  着我的是对范兵的想念。想到这个爱我的男孩,我的心里是温暖的。
  姐夫给我打电话,他说:“你回家这几天范兵没来找过你,也没有问过你的情况,他根本对你就不是认真的。”我说我要去郑州找范兵,他说:“你不信我的话?好吧,我们走着瞧!”
  姐夫的话我并没有多想,我风风火火往郑州赶,只想快点见到范兵。奇怪的是他见到我却显得很平静。我问他怎么了,我哪点做错了吗?他说“没有”。我问他,我们难道不好吗?他没有说话,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我又问:“你不爱我了吗?”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没有对你说过什么。”最后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