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的爱——伤心的城市

甄心

社区贡献者
2006-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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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黑很深。窗外有风和雨,一阵紧似一阵,听到树叶拍打挣扎的声音。
  一杯浓黑的咖啡。一盏昏暗的台灯。一个孤独的女人。一首阿杜的《撕夜》。
  歌没听完,泪流满面,疼痛也轰然而至。那些不愿意记起的或是应该封存的过往和记忆,终于剥落在这个风雨交加的暗夜里。血迹斑斑。如同剥开心中那层最深的伤疤。痛入骨髓。
  这样的夜,这样的风雨夜,如果可以的话,就从此不再了罢。如果可以。
  5年的爱恋,或者一夜的情缘,终也不过是一场梦。也许是我固执了罢,也许。如果不是我的固执,也许今夜不是我一个吧?想着想着,竟也笑了,笑到满脸都是泪,笑到暗夜的雨就这么飞满了我开到尽的玻璃窗,打在了我裸着的脸上。外面高高的灯柱,挑着昏暗发黄的灯泡。一些迷茫。雨水一直纷飞碰撞着,似舞动的精灵。那么孤独,那么脆弱。让人爱怜。
  其实,爱极了,本可以不固执,一切的迁就和容忍,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太强烈的思念,有时真的是赢不了。
  和叶枫“两地分居”怕已经有三年了吧,想到自己从之前寸步不离的依赖和依恋到习惯他数月半载甚至长年的人间蒸发以及午夜的不辞而别,除了无奈,也只能苦苦地笑笑。而这样的习惯,如果没有旁人的猜测和揣摩,也许还在继续。可是,这悄然而逝的岁月,又怎能经得起尘世的喧嚣呢?纵我再坚持,也敌不过一句自欺欺人。
  “叶枫,真的很想你,想要马上见到你。”这样雷同的话,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一如台词。可是那是真的想,在无数个孤寂的深夜里,我抱着叶枫的相片傻傻地呓语,傻傻地发呆。想极了,就拨个电话,尽管知道叶枫不喜欢,尽管知道他的电话从来不会在深夜开放。
  “安安,别有事无事地打电话,白天到处奔波,晚上累得不想动。”叶枫是这么跟我说的。不,确切一点说,是叶枫发短信跟我这么说的,而我们的联系,也似乎仅仅剩下了短信。
  “可是,总也不能像浮萍啊?我一点都把握不到你。这么多年了,我真的想要个真正的家。”“哎,再等等吧……”每当这个时候,叶枫总留给我一串长长的省略号。
  我理解叶枫的苦衷,他的好胜心太强,但同时又浪荡惯了,能这样去争取做正事已经是很不错了。一个自小就无忧无虑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商贾子弟,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人祸中要独力去承受他父亲所遗留下来的一切债务纠纷和未竟的事业,实属不易。我又怎么可以责怪和埋怨他呢?我是得学会体谅和支持的。因此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维系着我们的爱,维护着他的一切喜怒哀乐,以免触碰到他脆弱的神经和喷薄的压抑。
  “男人不能不看着的,老是这么放任的话,到头来怕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当初叫你别和他一起住,你偏不听,现在可好了,他去了另一个城市做所谓的发展,而你呢?还没成婚就得帮他守空房还要照顾人家的妈妈!不像话!”章这样的话,母亲也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每次知道她来,我就先在耳朵塞上两团厚厚的棉花。然后看母亲手忙脚乱地帮我干活。
  “男人信得过,母猪都可以爬上树了!你真的就那么放心叶枫?呵呵,你真的好伟大!”好友小麦也常常这样对我说。
  其实,不说我也知道,可是我不知道除了等待和忍耐以外,还能怎么做?路是自己挑的,怎么样也得走到头吧?况且,叶枫是爱我的,也是需要我的,而我也爱叶枫。而且,叶枫的漂流并不是我们所能预料的。他不想,我也不想,可是,谁又能料想到人生的变幻莫测呢?只是这样的话听得多了,多少也就有了一些担忧和烦乱。而老让母亲为我这么忧心,实在也非我所想。而且,这个我和叶枫所谓的家,的确是少了些家的味道。起码,除了我自己,没人会认可这样的家。也起码,我不敢在别人面前大声的说叶枫是我的丈夫。就连和我一起住的叶枫的母亲,也不懂得我是她儿子的女人。而我却得在每天晚上下班时到超市买一些已经不怎么新鲜的果蔬或是熟食,准备晚上和第二天的饭菜,早上上班时,又得跟时而清醒时而含糊的叶枫的妈妈细细地交代一翻才能放心地进行又一天的劳作。这于在家里娇惯了的我实在不是个轻松的活,也难怪母亲每每来到看了就窝火,其实,我想母亲除了心疼我以外,还多少有一些妒忌的。
  “叶枫,你知道吗?又有一个同学要结婚了,在机关上班的文秘哦,他派了请帖给咱们,你争取时间回来一下吧,我们去跟他贺喜。”当接到请帖的时候,我除了感慨以外,更多的是激动。我知道这样我就可以很快和叶枫见面了,而在这之前,我已经记不起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我是那么的想念他。其实,和叶枫工作的城市并不遥远,我也大可以自己去找他的。可是叶枫并不定期在S城,我知道他一直游走在全国各地,他有数不清的债务要去追讨和清偿,而且,他也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女人,同时,叶枫妈妈的特殊情况也实在容不得我随便走动。
  “你自己去吧,我实在没时间,真的走不开。”“叶枫,可是我想你,我明天就去S市看你好吗?”“傻瓜,你怎么方便?妈妈需要人照顾啊,过两天我又得出差了,陪不了你多少,而且这么匆匆地来去太累了呀。”“可是叶枫,你想我吗?到底有没有想我?今天我妈妈来过了,她又问起你了……”不明白为什么,我竟然对着电话怅然地哭了。
  “安安,我懂你爱你,也知道给你添了太多麻烦。可是这段时间太多烦心事,希望你能体谅我。”“叶枫,对不起,我总让你添乱,可是……”“对不起,这些日子我真的好累,你听话,我很快就回去。”叶枫的声音很疲倦很虚弱,而且似乎还患了风寒,深一声浅一声的咳嗽痛到我的心坎里。
  “叶枫,你生病了对吗?看医生了没?”“我,一点小感冒,没什么的。对了,妈妈还会犯病吗?”“最近不见有什么发作,情况很好,应该没什么的。你放心吧。”我轻轻撂下电话,不再和叶枫争,这个时候,惟有安静,才能让叶枫烦乱的心情平静下来。
  屋里光线很暗,叶枫的母亲不知什么时候正在客厅里茫然地盯着电视里的影象念念有词。我拨开蓝色的落地窗缦,几缕雨丝洒进,似乎显得有些冷郁。透过窗玻璃,看到邻家王阿姨正对着不远处的一对小夫妻发呆。感觉心酸。这个周末,有着太多的清冷。
  前不久,王阿姨的丈夫病重,一向安静文雅的她哭喊在他们那平时安静得如同空谷的房子里时,我颤颤地走进了他们的家。除了床上病重的老人和哭疯了的王阿姨以外,不见其他人。老人颤颤巍巍地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本子,指着其中的一个电话示意我。打通电话的时候,方知道是老人远在新加坡的孩子。他们答应马上乘飞机回来。
  陪王阿姨把老人送到医院。老人一边咳着一边用纤弱细小的声音对着王阿姨说:“我说过要送你终老的,没想到却去得比你早,让你受苦了。等明明回来,跟他去那边过日子,这样就没那么孤独……”老人瘦如枯柴的手放在王阿姨的头上,我依稀看到他们年轻时的美好和恩爱。王阿姨扑在床上一个劲的哭。我背转身落泪。
  生命何其苦短,还能有多少个春秋可以负载王阿姨和老人?没有了。一个星期后,老人走了,永远的走了。王阿姨依然住在那里,所不同的是,多了个黝黑的中年保姆陪着她。
  此时,一种很强烈的思念漫过胸口漫过脖子。一阵紧似一阵的焦灼感炽烈地烘烤着我。我忽然决定马上乘车前往叶枫的城市。
  天黑的时候,高速列车终于把我带到了S市。
  街道两边泛黄的法国梧桐已然盛满了深秋的味道,行人和汽车都在匆匆地赶路,听不见笑声也看不到笑脸,人人脸上都像雕刻。一种典型的都市离索感顷刻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冷战。这个城市,其实距离我所住的城市不外乎5个小时的车程,可是我对它却极其陌生。而这,完全是因为叶枫的漂浮。
  当霓虹灯倏然绽放的时候,才发现我莫名地从火车站走到了城市中心。面对依然如织的人流,我忽然感觉不应该就这么冲动来到这个城市。这不是叶枫所喜欢的行为。而更要命的是,我竟然不知道叶枫具体住在哪里。我对着街上跳街舞的时尚男女生发呆。我想拨电话给叶枫,却感觉手抖得厉害。我为此刻的心情而懊恼。这么多年,和叶枫一直是相爱的,不曾变过。可是为什么到了这个城市却有了这么陌生的感觉呢?
“叶枫,你现在哪?当我还在踯躅和徘徊时,才知道雨又一次飘洒着落了下来,很细很轻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终于还是发了短信给叶枫。

  “哎,你上午不是问过了吗?我在S市啊!”“我在东方大酒店的门口,你来接我好吗?”当发出这句话的时候,发现竟然心虚得发冷,手脚在这个还没什么寒意的城市却已然僵硬。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
  “你在开玩笑吧?骗人!”手机的铃声忽然刺破了昏暗的夜空,我听到叶枫的声音比天籁还要遥远。
  “叶枫,是真的。我来了,可是不知道你住在哪里?过来接我,我感觉好害怕,叶枫,快点。”“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说要你来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自己跑过来呢?我妈妈呢?你不用帮我看着的?况且,我明天马上要出差了……”“叶枫,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我这么远来到,你怎么就说这些?你说过两天才出差的。而且,我想你,我知道你病了就赶过来了……”“可是,安安……哎,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你不应该这样子贸然而来……”“叶枫,你什么意思?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尽管早料定叶枫并不喜欢我的贸然,可是相爱这么多年,关系也就只差那么一张纸,如果不是因为他家庭的那场变故,我们也早就结婚了。况且,我还一直在帮他照顾着他的妈妈。可是,可是怎么也想不到我的前来会是这样的一种结果。我想起母亲说过的话:男人不看着就变了。是的,叶枫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叶枫。也许时间真的让我们的距离拉得太远了。可是我又怎么甘心?我又怎么能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竟然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出现了?
  “我要你马上过来接我,马上……”我忽然声嘶力竭地吼叫了起来,带着愤懑,带着不甘,带着太多太多的委屈。
  “安安是吧,别自讨无趣了,死心吧,叶枫现在是我的,你回去吧。”当这样一把女声无端在耳边冷冷响起的时候,我的电话随之极速坠落在风雨中,我看着它身首异处,一半朝东一半朝西,旋即都在雨中安静下来……我蹲在东方大酒店门前的花坛边任凭雨水的冲刷。
  司机,你到底要载我到哪里?这路怎么这么幽黑啊?我告诉你哦,我爸爸可是警察,你别乱来!”当我回过神来时,才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上了车。的士在滂沱大雨中艰难地行走着,前方的路很黑很黑,看不到尽头,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占据我的全身心。我把眼泪咽进去,故作坦然地大声呵斥起来。
  “小姐,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哪里?我问了你几次,可是你打一上车就不停地哭,我就一直不停地兜啊!还有啊,别在我面前吓唬,你爸是警察关我屁事啊?我又没干坏事!”司机的语气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载我到东方大酒店,我的朋友正在那里等着!”“哇,现在到那里去好远的哦,不如去附近的小酒店歇脚就算了,费用不高,车费嘛,到了那里也就大概200元就够了。”“就去东方大酒店,费用没问题……”不知为什么,说完这话我竟然有种虚脱的感觉,泪水不自主地流。纵然再绝望,也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陌生人面前一定要学会坚强,可是那种内心的苦楚和脆弱,纵我再假装,也无法掩饰。
  我想,叶枫一定会去那里找我的,我不相信他能这么扔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我们一直这么相爱,一直这么互相挂念……
  可是,可是叶枫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了,他还会来找我吗?还会吗?也许,也许那是误会,一场误会而已。是的,一定是有人在搞恶作剧的。是的,叶枫一定会在那里等着接我的,他一定内疚死了……
  “小姐,到了。”当的士嘎然而止的时候,我扔下车费,逃也似地离开的士跑进了酒店大堂。我惶然四望,并不见叶枫的身影。我蹲下掩面而哭。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一把男声悄然响起。
  “我,我想要开个房间,请你帮我开个房间,要很安全很安全的房间。”“呵呵,我们这是四星级酒店,哪个房间都一样安全的,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价格的房间?”“你明白吗?我要最安全的,你明白吗……我怕,我怕啊……”我听到我的哭声在深夜的酒店大堂里如同鬼嚎,我眼前冒着密密麻麻的金星,我看到一些面目狰狞的人在对着我嚎笑。
  “好冷,我好冷,叶枫,我好冷……”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看到之前那个男人在帮我用湿毛巾敷头。
  “我已经帮你帮你加了几床厚棉被了,把退烧药吃了很快就没事了。对了,我是这个酒店的大堂经理,你半夜烧晕了,酒店的医生说你是给雨淋坏了,已经帮你打过退烧针。”“谢谢你,让你见笑了,我要回去了。”我拍拍那罐铅般的头,撑起半个身子。可是却感觉周围寒气逼人,我再次拉紧了被子。
  “不行的,你的烧还没有完全退,还要再观察的。而且,你的衣服还没有干。”“我的衣服?”我翻开被子看到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套酒店服务员的制服。一种无尽的悲哀顿时溢满心腔,我拉起被子蒙上了整个头。我想如果可以,从此让我永远地睡去吧,永远。
  “不好意思,你当时一身都湿了,我叫服务员帮你换的。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帮你叫个午餐过来。”“不,不要走开,我不想吃东西,留下来陪我。”我把被子拉开,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年轻男人,想到叶枫曾经的温柔和昨天的决绝,泪水再次如决堤的河水。此刻,我是多么地想要个人陪着我,陪我走过这个陌生的城市,走完这个昏黑的秋天。
  就这样,这个男人,对了,他说他叫莫林,这个叫莫林的男人整整陪了我一个礼拜。前四天是照顾我的生病,后三天是带我去领略这个城市的现代和原始。从世界之窗浓缩的各国风情到浪漫的啤酒节,从风光旖旎碧水缭绕的海上田园到远离尘嚣远离纷繁的公明草莓园,从直耸云天尽显这个城市骄傲的地王大厦到鳞次栉比的东门步行街,这一路走来,我除了惊叹,更多的是感动。感动这个让我伤透了心的城市,竟然可以这么宏伟这么惟美这么扣人心弦。只是,这个城市终归与我无缘。
  “安,你喜欢吗?”在华强北一家装潢讲究的专门店里,莫林指着挂在橱柜里的那套淡紫色的衣裙问我。而这套衣服,不久前在我居住的城市就曾经看人穿过,曾经喜欢和艳羡得妒忌,曾经第一次就这么厚着脸皮上前问人家是从哪买来的,曾经就知道了是她的男朋友从S城给她买回来的,曾经生平第一次让一个陌生的女人在面前炫耀了一翻,曾经就这么幻想着哪天也叫叶枫给我买一套……只是,只是今天看到,却已是别样的感觉。
“安,你怎么了?喜欢吗?”“哦,没什么,喜欢,哦,不喜欢。”“你女朋友的身材这么好,肤色这么白,穿上这衣服绝对好看。买了吧,先生。”导购小姐的笑容很温柔也很得体,举止之间尽显专业和正规。

  “你搞错了,我不是他的女朋友。莫林,我真的不喜欢,我们走吧,我觉得累了。”我拉起莫林的手往外走,我听到导购小姐有礼貌的欢送:“谢谢您的光临,欢迎下次再来。”“安,你没事吧?”我看到莫林的手腕被我拽出了一道红红的印。
  “莫林,对不起。”我松开了手。我看到满街都是叶枫的影子和那女人的声音。我在街上企望能这么忽然碰见叶枫,哪怕他真的和另一个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明明白白,回我的小城。我一定不会再恨他。只要,只要让我真真切切地再看上一眼;只要,只要那女人真的待他好。可是,茫茫人海,这样的企望,又怎么能这么容易企及呢?而我又真的能放得下吗?我望着S市最高的建筑“赛格广场”顶上那支一闪一闪的避雷针和那轮掩着半边脸的月亮,黯然神伤。明天,明天我就要走了,我将带着这个城市的辉煌和暗淡回我的小城,明天,明天就再见。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带着从“味千拉面”被辣椒呛到的眼泪,和莫林回了酒店。莫林打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我看到灯影里的我,脸色苍白,瞳孔涣散,曾经的红晕,已不再。
  “莫林,借个肩膀给我,明天我就走了,你会记得我这个糟糕的女人吗?”这一刻,这个这么孤寂忧伤的深夜里,我真的需要,需要一个男人来填补我内心的空虚和伤痛。
  “好好爱自己,这地球谁没了谁都照样转。爱自己,希望下次你来的时候,是个艳阳天。”莫林握住我的手,大又黑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我。
  “莫林。”我把头深深埋进莫林的胸口……这个夜,我把身体给了生命中的第二个男人。这个城市,我生命中的两个男人都在这个城市。只是,从此我不会再踏上这个城市半步。我告诉自己。这个让我伤透了心的城市。我不愿意再踏上。
  在火车站,莫林和我拥吻作别。莫林忽然说想我留下,希望我别走。我笑笑说:“你娶我吗?娶我这个被人遗弃的女人吗?”莫林茫然地看着缓缓前来的火车。我轻轻推开莫林,然后在莫林额上印下我最深情的吻。然后说再见,然后验票上了火车。然后把背影留给了他。
  回到H城,我在想该回哪个家?该怎么来面对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叶枫的母亲该怎么办?恍然中,我已经不自觉地回到了那个我曾经一直守候的家。可是家里却是出奇的干净,完全不像这么多天没人收拾过的样子。
  “安安,你终于回来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呢?到底去了哪里了?”我换下皮鞋的时候,叶枫的母亲从房间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我望着这个可怜的女人,奇怪于她此刻的清醒。
  “没什么,出去走了几天。你还好吧?”“不好,你不在家,我很不好,我想你一定是嫌弃我了,所以我天天搞卫生,你看,是不是很干净啊?”叶枫的母亲此刻像个小孩般等待大人的奖赏。我摸摸这个还不算老的女人的脸,无语凝噎。这个差点就当了我家婆的女人,其实,真的很可怜。
  “阿姨,过两天我就搬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会吗?呵呵,不会也得会哦,因为我要去别的地方工作了。”“安安,我好可怜哦,枫儿打电话回来也跟我说要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呜呜呜,我不让你走!我要你照顾我!”“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我只是不在这里住而已。”我哽咽着对叶枫的妈妈说。
  “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又不在这住了?”“你听话哦,再问的话我以后就不来看你了。”面对叶枫妈妈无完无了的发问,我除了感到悲伤以外,也只能无奈地这样说。
  从家政公司物色了一个感觉可靠的保姆以后,我便从这个住了三年的家里搬了出来。下楼的时候,我又看到隔壁王阿姨站在树荫下遥望远方。这幢还算得上档次的住宅楼里,住着两个孤独的年老的女人。我深深回首,夕阳的余辉把整幢楼房映得血样的红。脚步,在这一刻凝重。我再回首,叶枫的妈妈从窗口探出头大大声地说明天就好回家了,别去太久……
  “妈妈,我回来了。”当母亲开门的时候,我站在门口,泪水无声地落。
  “女儿,你,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叶枫那小子?一定是!”“妈妈,可以让我进去吗?我回家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哦,哦,你看我这是怎么了?快快进屋。”母亲接过我的皮箱,急急地从纸巾盒里抽出了一大堆纸巾往我脸上抹。
  “妈妈,什么也别问,我回来了,以后就有时间陪你了。”我躲进了房间,抱起我最爱的米奇老鼠大公仔恨恨地哭,恨恨地哭。
  此后的日子,我每天雷打不动地坐公司的班车上班下班,每天在母亲的哀怨和父亲的沉默中度过。家里没有笑声也没有骂声,我知道爸爸妈妈都在极力地避免惹起我的心伤。但是母亲的叹气让我有着深深的内疚感,父亲的沉默让我深感不安。我知道我伤了父母的心,我知道我落了他们的面子。可是我没办法,再怎么样,这也是我最温暖的家。除了这里,我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去,再怎么样,也有妈妈烧得喷喷香的我最爱吃的土豆焖排骨,有妈妈敦了几个小时的老火鸡汤。爸爸妈妈再怎么样也是爱着我的。慢慢的,我也会笑,妈妈也笑了。只是爸爸还没笑过。偶尔,我还去看看叶枫的妈妈,顺便帮她提送每个月的退休金。叶枫的妈妈很争气,精神利索了很多,每次看到,都懂得自己亲手弄一两个小菜招呼我。只是,每次都埋怨我怎么就那么久才去看她。
  日子已然慢慢地恢复到以前,原以为不会再有什么波澜。可是,爸爸妈妈忽然隐约闪烁的表情却让我迷惑。爸爸说不如让我出国去算了,外面的发展空间大。我说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这个小小的城市,我不要出国,我要永远陪着他们。但是,爸爸终于还是帮我搞好了一切出国的手续,就等我磕头了。也好吧,我想,都已经伤过一次爸爸的心了,这次也就顺从了吧。
当我从超市搬回一些旅途必用的东西时,我接到了电话,那个曾经叫我死心的女人的电话。她说叫我无论如何都要到S市去,叫我马上就去。我说我已经发誓不再踏上那个该死的城市了,我拒绝了她。
  “你马上来,不来你会后悔一辈子!”女人的声音,义不容辞。我还是拒绝。
  “叶枫快不行了,真的,你赶紧赶过来,求你了……”我听到女人在电话里哀哀地哭了起来,我看到一块乌云从头上飘过。一阵锥心的痛,顷刻蔓延到全身。我泪流满面对着电话吼了起来:“你骗人!你骗人!为什么?为什么?怎么回事?”“中心花园B座603!”女人抛下了一个地址。我看到爸爸妈妈阴沉着脸。
  当我赶到中心花园的时候,叶枫已经给盖上了床单。我看到法医和一些警察。还有那个脸色青白得如同僵尸的女人。我颤抖着双手,揭开了蒙在叶枫头上的床单。
  “啊,不,不,这怎么可能是叶枫?不!这不是!”我对着全屋子的人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就是叶枫,那个曾经那么健硕那么俊美的,我深爱过的叶枫,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那分明是一个鬼,对,是鬼!是骷髅!
  “告诉我,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我对着满屋子的人发疯般地吼叫着。
  “吸毒过量身亡!”我听到法医阴森森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幽幽地响了起来。大口罩后面,看不到丝毫的表情。
  “是我,是我害了叶枫……安安,我为了让他爱上我离不开我,于是……可是叶枫一直爱着你,爱着你!而他只是爱我任他随意挥霍毒品的钱啊!你知道吗?他一直不敢见你,是怕你看到他的样子啊!你知道吗?到死,他还不让我告诉你,他说宁愿让你误解他一辈子都不愿意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啊!安安……我真没想到我对他的爱,竟然让他和我一起走上了不归路啊……”女人号哭着把头狠狠地撞向墙壁。警察架住了她,随后把她带走。而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叶枫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