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在线更新 打拼:六兄弟的血色往事(小沈阳正在追看的超人气贴)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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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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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第二天,是这里的冬天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万里无云,天空一片碧蓝,没有平日那么的潮湿,干干爽爽。太阳光洒遍了大地,给快要冻僵的世间万物带来了一份惬意的温暖,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很是舒服。

九镇上的阿姨大妈们都趁着这个好天气,赶紧洗完了该洗的衣服,翻箱倒柜的把家里所有的被褥,衣物都一起拿了出来,晾在阳光充足的院子里,街道上。干完了活儿之后,大家或是三五人坐上一桌,打打麻将、扑克;或是搬个凳子,泡上杯热茶,拿着给小辈、老公们织的毛衣,三大姑五大婆地开始闲扯起来。

这是一个安详美好的艳阳天,一片升平景象。


记得有位我很喜欢的武侠作家,在他的作品中有过一段话:“这是个杀人的好天气,杀了人,血流在地上也干得快,我喜欢在这种天气杀人。”

同样,这也是个打架的好天气,打完架之后流的血也一定会干得更快。

在大多数人都惬意而慵懒地享受着这个舒适的艳阳天时,我们兄弟却都进入了高度的兴奋和紧张中,为晚上即将到来的一战,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

中午吃完饭,我们所有人都以不同的理由向老师请了假或者直接逃了课,在校门口集合。

然后我们找三哥去拿了他帮我们准备的一些东西,一起穿过了十字路口和新码头、上下街,来到了九镇大桥的下面。

九镇有一条很漂亮的母亲河,河水清澈明亮,水流平缓安静。渔夫们撑着竹篙,架着渔船,船头蹲着一排排的水老鸭(鸬鹚),一声召唤,水老鸭就纷纷跳入了水中。片刻功夫,又都从水底冒出了头,渔夫一手抓住水老鸭鼓胀的脖子,另一只手从下往上顺着水老鸭的脖子那么轻轻一撸,一条活蹦乱跳,银光闪闪的鱼就从水老鸭的嘴里跳将出来。

大桥靠九镇这边的下面有一块比较大的场地,数十米见方,一到晚间,除了疯子,绝不会有人来。

我们和大脑壳约着摆场的地方就在这里。

场子的边上是一排沿着河岸蜿蜒而建的住房,有些房子被房东老板改成了私人小旅馆,其中的几家靠我们晚上要干架的这片空地非常近。我们仔细察看了下这几家小旅馆和场地的距离,小旅馆的窗口和阳台离地面高的也就是两米五左右,低的大概一米七八,一个年轻人可以很容易地爬上爬下。非常好!

看完了旅馆这边,我们又仔细察看了桥下的这片空地。空地靠桥的那边比对桥这一边的地势要低一些,而且在中间的地方有一个低矮的小土坎,跑起来一下子就可以跳过去。这更好了!

看好了地形,我们开始准备。拿起三哥给我们事先预备好的七八把锄头、铁锹和一些很薄的三合板,就在那个小土坎的一侧开始挖了起来,挖出来的土直接倒在河里面,不是很环保但是方便。一边挖一边玩笑打闹,中间,还有几位住在边上的住户问我们在这里搞什么,我们就说明天搞烧烤,今天做准备。

大概三个多小时,四个小时不到,一条七八十公分深,四五十公分宽,十多米长的沟就挖好了。

在沟上盖好三合板,板子上铺上一层细细的浮土,地儿还搞了些乱草叶细树棍之类的洒在了上面。连记号都不用做,记住那个小土坎就是。土坑挖好,我们就在河里洗了手,又到刚才看好的几间靠近场地的旅馆里,订下了三间最合适的房。

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东风。


很多次,我问过自己:“胡钦,你到底是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

结论是——不是。

多我的兄弟们那儿了解,他们也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他们的结论也是一样。

我们跟普通人一样都有很多的顾忌,比如人性道德、家庭亲人、朋友感情、正常生活等等,所以在某些时刻来临时,会有一丝胆怯。但是险儿是个例外,他除了将我们有数几个人和他的家人放在心上之外,好像连自己都不是太在乎。这样的人做兄弟是不错的,但是做敌人就太可怕了,就算他不是将首,也一定是万军丛中取敌将之首的先锋猛将。

在这个晚上,他又一次印证了我们的观点。

我还记得,那天我们回去后,三哥在巨龙开了个包厢,请我们所有人一起吃饭。

到的时候,三哥和明哥,还有牯牛、癫子(这两位都是三哥手下非常得力的干将,介于兄弟和小弟之间)等人都已经等在包厢,正坐在桌子周围聊着什么,饭菜也早已经摆上了桌子。

“事情都搞好了吗?”三哥一看见我们就说。

“啊,搞好了,就看今天晚上了。”袁伟答道。

“先坐下,边吃饭边说。”明哥答道。

坐下后,三哥亲自给我们每个人倒了一满杯啤酒,“今天,你们就少喝点,就喝这一杯啤酒,晚上还要办事的。等你们搞赢了,还到这里来,我今天就在这里等。你们来了,我们就喝酒,你们不来,我今天就直接去红杰家里,办他全家!”三哥一把从怀里掏出了一支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全场人都惊呆了!

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哭,三哥这个举动在一瞬间使气氛悲壮起来。

我忽然有种燕太子丹易水河畔送荆轲的感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似乎此去不是为了私人恩怨去和大脑壳打架,而是在国难当头的时刻,为了民族国家大义去慷慨赴死。成为“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豪情义士。

我当时的感觉无法言表,一些紧张,一些感动,一些慷慨,一些冲动,百感交集,鼻子一阵酸楚。这份兄弟情义!这份让我感到死了都有靠山的安全感!三哥不愧是大哥!

包厢里一片安静,我转头一看,地儿和袁伟脸上都有泪痕闪动了。

三哥的一席话,把我们下午挖坑时候的欢乐气氛冲得荡然无存。我们还从来没有经历过江湖上真正的斗殴,下意识地觉得这次和以前的打架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在我们想出了很多办法之后,我们觉得胜利完全在望,大脑壳他们将会像是十三太保一样,直接被我们办倒。不会有人受伤,不会有人哭泣,更不会有人死亡。

但是三哥的一席话,却突然让我们明白了,今天晚上将要发生的事和以往是不一样的。只要我们敢去,他们敢来,那么今天就是一场残酷凶险的混战。

一旦参加,刀枪无眼,生死之间,各安天命。

这一刻,我们突然明白过来,这不再是我们作为学生身份的打架,而是作为古惑仔的真正火拼。

计划虽定,但成事在天,谁输谁赢,无人得知。

突如其来的紧张情绪蔓延开来,包括了今晚将要参战的每一个人,包厢内一片寂静,只有险儿还在不停玩着他的打火机,单调又空洞的“嚓嚓”声,让每个人的感觉更为压抑。

“哭什么哭,打个架,有什么关系唦。义色,你也是,把个小孩子们吓成这样。来来来,喝酒,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们就是大哥了!我先干为敬!”明哥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一口喝掉。

明哥的话又马上激起了我们几个的万丈豪情,方才低落的情绪重新高涨起来。

“三哥明哥,干,我们兄弟不会丢你的脸。今天我们就搞死大脑壳,兄弟们,一起来。”武昇首先站起,一口喝掉的杯子里面的酒,然后做了个让我们事后笑了很久的动作。砰的一声,他居然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把杯子猛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给你们说件事,你们先不要害怕。”三哥喝完接着说道。

“说吧,三哥,没有什么的,怕我们今天就不会决心搞了。”

“有朋友给我说,红杰自己没有出面,不过他确实从市里帮大脑壳叫了人过来,可能带了把鸟铳。但是你们不要怕,铁明会和你们一起去,拿枪的人你们就交给他。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真正敢开枪的没有几个。红杰要真敢搞,他自己就上了,何必叫人。他们肯定不会首先开枪的,这点我敢保证。红杰无非就是怕他的小弟出大事,拿把枪吓吓你们,也给那些学生壮下胆。我先给你们说声,你们不要做得太过,逼着人家把事搞大了。听到没?”

“知道了,三哥。没事的,有枪就有枪吧,你说不敢搞,我相信你。”我相信三哥,就算不信,我也只能这么说了,事到临头,不能先败了自己的士气。

奇怪的是,险儿听了这话后,一反常态地瞟了瞟三哥,却没有吭声,当时我以为他也是有些顾忌和害怕。

三个小时后,我知道我错了,错得很离谱。

“那好,我们先吃吧。”

在一片兴奋而奇特的气氛中,我们吃完了饭。

“牯牛,你从后面把东西拿过来。”三哥说道。牯牛应了一声出去了,片刻后,拎着两个大袋子走了进来。

“你们自己选吧。”三哥对着袋子一指,牯牛同时把袋子放在地上,打了开来,一整袋都是刀具,我们都围上前挑选。

就直接武昇拿了一把管杀在手上。什么是管杀?这是非常牛逼的东西,是我们那边的特产,可以说是除了枪最霸道的武器。

选一块好钢板,在工厂找人用砂轮抛光打磨成一把大一号的马刀形状,然后再找根铁管,把刀后面车上螺旋纹,铁管上也车上相应的螺旋纹。单拿在手上就是一把刀,接上铁管就是一把大刀,非常威猛!

武昇拿起管杀后,高大魁梧的身材和霸道的管杀浑然一体,给我们的感觉,好像他天生就是为拿管杀的,非常匹配。

除了管杀,还有几把杀猪刀和砍刀。在我们这边,杀猪的屠夫用的刀是有很多种型号的,最大的就是杀猪切肉用的屠刀,稍小的是砍骨头的,再小一号的是用来捅猪脖子放血的(我和小二爷、地儿选的就是这种),还小一号的好像是剔骨头的,除了杀人,没见过有人用。

我们几兄弟都选了不同型号的杀猪刀,砍刀就分给了简杰他们几个。险儿拿起了另外一把管杀,武昇是马刀形状的,比较好看,他选的就是一把像板刀一样长方形的管杀,不是很漂亮,但是一看就知道,砍上去不得了。

我想了下,还是走过去,要险儿用管杀和小敏手上的砍刀调换,他死都不愿意,最后没有办法,让袁伟用砍骨头的杀猪刀和他换了。

三哥看我们选完了武器,再从旁边拿出了三个书包,把另一个袋子打开了。“你们把这里面的东西放在书包里,用的时候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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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这一个袋子里面都是一瓶瓶小支装的啤酒瓶,瓶子里面装了一些液体。瓶口已经用布堵上了,堵瓶子的布上散发出了很大的刺鼻味道。看到这些东西,三哥、明哥、牯牛和癫子都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武昇一看说:“三哥,你燃料搞少了哦。半瓶还不到。”

“还少?!你个畜生想烧死人啊?老子今天和牯牛他们帮你们买好东西,试了一下午了。太多了不行,烧半天还不熄,那样就算烧不死人也要烧得有个样子,太危险了,这么多刚好。你们点的时候,把瓶子斜着点,火容易进去,烧起来快些。”三哥骂了武昇几句,又给我们详细交代了用法。

“可是三哥,是不是太少了点哦,怕只有三四两的样子哦?”还有不怕死的地儿开口。

“我靠!”三哥刚要跳起来骂,明哥一把拉住了他,再对着我们说:“差不多了,你们本来也就只是想给他们制造些混乱唦,这些足够了。我和你们三哥下午试了半天,这些就可以烧很久了。放心,还不相信我和你们三哥办事啊?”

“那是那是,三哥和明哥说可以就可以。”小二爷很聪明地开口了。

我们一起把几十瓶燃料分开放在了三个书包里面,把刀用报纸包好,癫子再拿出了一堆粗布劳工手套,说:“来,你们三哥给你们准备的,一人拿两只,要打的时候戴好了再打。”

于是,大家又上前每人拿了一双手套,全部就绪之后,我们纷纷望着三哥。

三哥定定地看着我,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三哥的眼里好像有一些伤感和犹豫的神色,嘴巴蠕动了两下,好像要对我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咽了回去。低头看了看他的手表,说:“马上八点了,你们去吧,早点准备,路上都要听你们明哥的话。注意,千万千万不要受伤!”

“好的,三哥!”

“三哥,我们走了!”

“三哥,走了。”

众兄弟一起答话,明哥带着我们转身欲走,三哥突然又开口了,“记着,早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们喝酒!”

我回头看三哥的时候,牯牛和癫子都在地上清点着东西,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包厢正对门口的位置上,定定地望着我们,眼神之中有少见的不舍和柔情。我的鼻子突然一阵发酸,赶紧回头大步地走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我们来到了桥上,按照事先早就预定好的安排,我们开始分工合作。

“简杰你带着小敏去一间房,康杰你带着鲁凯去一间房,周波你和姜明去间房。按说好的,他们一冲过来,开始倒了,你们就扔!记住了,最好是往人群里面扔,旁边的地方少扔点。千万看好啊,不要扔在自己人身上,那就嗨大了!”我说道。

“好的,知道了。”几个人看上去都非常兴奋的样子,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唉,等下,你们记住啊,我们冲过去了,你们千万不要乱扔了啊。你们就赶快也冲下来,喊大点声!还有,记得戴手套。”我不是很放心,又补了一句。

“好的,你们就放心吧,没事的,你们自己小心点。等下见!”说完,几个人兴高采烈地走进了事先安排好的旅馆内。

我们一行人顺着桥边的阶梯下到了白天挖坑的场子,穿过场子,一伙人站在了对着桥的那一边。

那天白天天气不错,但是晚上可真不是一般冷,尤其是站在河边的空旷地带。河面上徐徐吹来的河风,仿佛吹到了骨头里面。大家都不停地跺着脚,抱怨着,“胡钦,你怎么选这么个地方来摆场,他们不来我们冻都冻死了。”

“是啊,下次要搞别在这里搞了,冷得受不住,去山上都只怕要好一些。”

明哥给了我一支烟,我们都点上后,他给我说了一些我当时听不太懂的话。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明哥这个人真的是相当不错。

“小钦,你怕不怕?”

“有一点,但是还好。怎么了,明哥?”

“你们这些家伙胆子大!我和你们三哥刚刚出来和阳乡的人搞的时候,就是在这座桥上。我们当时真的都怕得要死,你三哥砍人之前,手都在发抖,实在是因为朋友一起,不搞面子下不去,才动手搞的,不然还真不敢砍啊。砍了第一次之后,后面才慢慢好了起来。哪像你们现在,还知道先准备,一个个都不怕死,生怕没有架打一样。”

“明哥,我的手也抖,不晓得是冻的还是有些怕。”武昇一头伸了过来,嬉皮笑脸地插嘴道。

“你滚一边去,你开口就要管杀。你还怕,你怕砍不死人吧,你个家伙。”

明哥笑骂了武昇一句,又回过头来给我说:“小钦,你们几个都聪明,家里也不是不好,好好读书一样会有出息的,何必学我们一样打流。我是家里一穷二白,读书也读不起,不打流就只有饿死。”

“三哥家里还不是可以,他还不是当大哥了。”

“你们三哥现在是没有办法了,你何必像他那样之后再后悔。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你懂个屁!我不像你三哥一样和你住一条街,但是你们小的时候,我也就认识你们几个了。我是真的像你们三哥一样把你当亲弟弟看的,为你们好,你们现在还不是正式打流,早点收手还没有关系。不是真的为你好,我也没有必要说这些。”

“明哥,现在是别人找到我们了,他不先打地儿,也没有这场事。怪不得我哦。”

“唉……”明哥看实在是和我说不通,叹了口气之后也就闭上嘴,站在一边默默地抽了一口烟。

又过了一会儿,明哥又转过头来说:“小钦,当哥哥的再啰嗦一句,你今天记住了,对你今后有好处。你晓得安优唦?”

“我晓得。”我点了点头。

安优是我们九镇八十年代初的大哥,据说是当年方圆三镇十五乡赶涌的涌马老大。当时在九镇范围内是个说话当金子用,跺一脚地都要震几下的狠角色。

听三哥说,他小时候,看见安优经常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坐在供销社门口的小人书摊上看小人书。那些涌马每逢赶集什么的,搞到了钱,就自己主动跑过来,交一份到安优的手上,谁都不敢不交。但是那个时候,从来没有听说他和别人有过冲突,打过架。更没有欺压过九镇上的普通百姓,见到人也是和和气气打招呼。街坊邻居丢了东西,只要找他,第二天就原封不动送到门前。因为当时名气实在太大,八三年严打的时候,安优被作为市里面的典型抓走,后来十几张军车押着在九镇游街,召开了万人公审大会,以无恶不作的魔鬼形象被当场枪毙了。罪名是反革命罪和流氓滋事罪。

如果放到现在,最多判几年而已。

明哥吸了口烟,继续说道:“他死不是死在打流,是死在名气太大。你们现在做的事比安优要厉害得多,也聪明得多。我看了下,你们几兄弟,你结拜的时候不是大哥,但是他们都听你的。你城里来的,见识也比我们广些,你一定要走下去,我也拦不住你,但是记住,夹起尾巴做人。树大招风啊!”

“哦。明哥,放心,我知道了。”其实当时我完全就没有去细想,明哥为什么说这些,我也想不明白。但是我记住了这些话。

多年后,我明白了,所幸还不太晚。

明哥看见我的样子,估计也猜到了我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默默地抽了口烟之后,也就不再开口了。

我现在对着我戚家的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弟弟、小侄儿们说道理的时候,他们往往也是故作顺从地站在我的面前,两只眼睛却东张西望,脑袋不知在哪儿抛锚。是啊,这个年纪的孩子们,都以为自己是最聪明、最厉害,能听得进谁的话呢?明哥,对不起了,小钦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黑暗中闪烁不停的烟头,小小的火光在无边的冬夜中,显得那么迷茫渺小……

在等待中,突然从桥上传来了一阵阵的哄闹声,他们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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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大概有三四十人之多的一伙,黑压压地从大桥阶梯上涌了下来,为首的高高大大,有着一个大得出奇的脑袋,正是大脑壳。借着桥上的灯光,可以看见他们手上闪烁着寒光的武器。

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只有明哥和险儿除外,明哥仍然是一脸的漠然,险儿则还是默默地抽着烟,玩着打火机。

“都把手套戴上,等下搞起来了太乱,看不清人,就注意手套,戴手套的不要砍。”明哥边说边拿出了手套,利落地戴了上去。

这个时候,我才真的感觉到了紧张和害怕。心开始提了起来,肚子里面空空的,一阵阵的反胃;腿上也是麻酥酥,麻在骨子里面,让我感到下半截是虚的,很软,戴手套的手哆嗦得不受控制。

回头望了下身边的小二爷,小二爷也望了我一眼,眼睛里同样都是惶恐和不安,脸色僵硬,好像要说些什么,又紧紧地闭上了嘴。

“别怕,老子等下先冲。”

险儿大概看出了我们所有人的不安,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如果这句话是明哥说的,作用不会太大,但是险儿说就不同了,自己的兄弟这么豪气万千,自己怎么可以太丢脸。话音刚落,包括我在内所有的人都挺了挺胸膛。

“险儿,我告诉你,你给老子少他妈操蛋!老子不说,你们谁都他妈的不要给老子乱搞,都必须听我的!听到没有?”这是我们第一次看见明哥表情狰狞,脏话连篇。

险儿一看自己把明哥都*了,只好安分地站在一边,显得老实了一点。

大脑壳他们站在离我们大概三十四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那边的人也由开始的热闹喧哗变成鸦雀无声,场子里的紧张气氛更加浓烈。大脑壳偏着头和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说了两句之后,抬起头来,望着我们这边喊道:“义色大哥在不在?”声音干枯晦涩,看样子他比我们还要紧张。

“滚你妈的,搞你们几个*还要三哥来啊。”武昇大大的嗓门传了出去。

对面响起一片不堪入耳的骂声,听到三哥没有出面,他们好像放松了很多,胆子也壮起来了。

“你是叫大脑壳吧,小杂种,我皮铁明一个人侍候你够不够?”一个平静但是带着杀气的声音传了出去。

那边顿时又安静了,大脑壳再次和边上那位说了两句之后开口:“铁明哥,我尊重你是大哥级人物。我今天不和你搞,我大哥也说了,只要胡钦拿出两万块钱来,这个事就这么算了。今天你在,我就给你个面子,一万五算完。要是不拿,今天,就希望你给我大哥一个面子,不要管我们小孩子之间的事。其他没有事的旁人也趁早给老子滚远些,我今天只找胡钦和地儿!”话说到这个分上,大脑壳可以说是给尽了明哥面子,可以说是软语相求。

但是他在说的时候,明哥就轻声给我们说:“按开始说好的,我说冲,就冲,我退了,你们也记得快退。”

大脑壳一说完,明哥立刻答道:“红杰算个卵,今天就要搞死你个小杂种。给老子搞!”

“搞”字刚出口,明哥和险儿就冲了出去,我们一起边大声喊“搞”,边跟在后面冲了过去。

大脑壳那边看见我们这边只有十来个人,绝想不到我们敢这么冲过去,措不及防之下,明显地愣了片刻。但是毕竟他们人多得多,反应过来之后,在大脑壳身边那个瘦高个子的带领下,一群人大喊着,像黑压压的乌云一样快速地对着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快到土坎时,明哥一个转身跑了回来,边跑边喊:“跑!”我们所有人跟着一起又转身向后跑。

大脑壳他们一看,以为我们被他们那么多人的气势吓倒了,更是气势如虹,势不可挡地压了过来。

我们转身停在离土坎十米左右的地方,紧张地看着他们迅速接近。我的手脚一片冰凉,掌心全是冷汗,心跳得快要蹦了出来,嘴巴极为干燥,喉咙也一阵阵地紧缩。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看到了一个几乎让我肝胆俱裂的情况。

险儿!

他居然一个人拿着把刀,站在离土坎最多五六米的地方。

下面的文字写起来长,但是由我们停住、发现险儿到正式开打,最多四五秒钟,所以甚至来不及叫他回来。

大脑壳举着一把砍刀,一边跑一边叫:“胡钦,狗杂种!老子今天要搞死你。兄弟们,搞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变了形的脸也看得越来越清楚。

我们所站的地方看不见土坎,但是我们每个人都在计算着大概的距离。

七米……五米……三米……一米……


“哎哟”一声传来,冲在最前面的瘦高个一下摔倒在地上。他没看见地上的小土坎,但是后面的人看见了。他们接二连三地跳了起来,准备跳过土坎,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土坎这一侧挖好的坑上面铺的那一层薄三合板,连踩踏的力量都绝对承受不住,何况是跳上去。

“哎哟、哎哟”,跳过来的人接二连三地摔倒在坑里面,场面开始混乱。

在“哎哟”声响起的同时,明哥大叫了声“搞啊”,我们冲了过去。同时从旁边那一片居民房的不同角度,接二连三地飞过来了无数火光。

大脑壳那边,跑在前面的人倒在了坑里,跑在后面没有倒的人则发现了天上越来越近的火光,都莫名其妙,呆呆看着……

“呯、呯、呯”之声不绝于耳,接着就是“哎呀”、“跑啊”、“有埋伏”之类的喊声传来,啤酒瓶在他们四周摔碎,燃烧的火纷纷炸开。顿时,地面上,人群中,到处都是火光闪闪。

大脑壳那边终于呈现出了一片大乱。

有身上着火直接往河里跳的;有躲在最后,本来就是凑凑人数,看见不对,转身就跑的;有奋力从坑里爬起来的;也有少数一些没有摔倒,还在向前跑。

紧接着,旁边民房也传来了一阵阵的怒吼,不断跳下的黑影从侧面冲了过来,其中夹杂着比较雷人的“冲啊”、“杀啊”的声音。

在一片混乱与黑暗中,大脑壳的同学们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人设埋伏,纷纷扔下了手上的家伙,转头就跑。没有跑的也在不停拍打自己身上的火。简杰他们拿着刀跟在后面,见人就是一顿乱砍!

士气完全崩溃,大脑壳他们已经彻底输了。


当我们这伙人才跑到险儿开始站的地方时,险儿已经把最先冲上来的两个人一刀一下砍退了,一脸决绝地跑向了正想爬起来的那个瘦高个。

场子中只剩下开始摔倒的跑在最前面的七八个人了,我们跑到了他们的面前,刚准备动手,就已经把他们的胆子完全吓没了,一个个转头就跑。跑都不敢跑的,居然就像电影电视里面的鬼子投降一样主动跪在地上,举起了双手。还没有从坑里爬起来的人,看见我们挥着刀过来了,赶紧坑也不爬了,就站在坑里放下了刀棍等武器,有样学样地举起了手。

我们没有动到手,不代表所有人没有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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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险儿冲过去的速度要比我们快几步,他是直接对着那个瘦高个儿去的。

他赶到的时候,瘦高个已经爬了起来,正在用手扯着倒在地上的大脑壳。察觉到危险来临时,他赶紧抬腰,举起了手上一个长长的袋子样的东西,刚想对准险儿,险儿已经一刀剁了下去……

“啊——”瘦高个儿发出了一声极大的惨叫。

黑暗中,我看见瘦高个儿手上的枪和几个小小的东西一起掉了下来。险儿对着脑袋又是一刀,瘦高个脑袋一躲,这一刀就剁在肩上,瘦高个儿被砍翻在地,右手紧紧捂着左手手掌,叫声更加凄厉。

险儿还要上去砍,明哥和我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明哥抢过了险儿手上的刀,跑过去对着大脑壳腿上猛剁了几下之后,扭头对我们道:“走,快走!”一边说一边率先转身对着桥头就跑,我们几个和简杰他们也跟着一起跑了过去,武昇跑之前还对着大脑壳的后背又来了一管杀。

上了街道,拦了几张慢慢游,我们赶到巨龙。

进到包厢,明哥把三哥叫到外边去说了什么,很快,三哥把牯牛也叫了出去。再过了一下,三哥走了进来,样子非常严肃地说:“你们今天晚上跟着铁明赶快走,我帮你们安排好了,车就在门口。有事我会和铁明联系,钱我给铁明了,你们现在就走。”

“可是,我还没有给家里说哦。三哥。”康杰说道。

“都给老子赶快走。你再妈了个逼地啰唆,老子现在就放了你。”三哥突然之间爆发了,望着康杰的那个样子和在商贸城帮我们打长毛的时候没有区别。康杰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我一下蒙了,也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走吧走吧,快点。有事路上说。”明哥走了进来边说边拉着小二爷往外走。

“你们快点走,有事我们电话里面再说。等我电话。”三哥感觉刚才可能太凶了,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一辆桑塔纳和一辆小中巴停在门口,我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上了车。发动机没有熄火,刚上车,车子就轰的一声飙了出去。

九镇熟悉的灯火在慢慢远去,前面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黑暗。

平日天天生活在那渐渐远去的小镇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么留恋和依赖。但是这一刻,在车的后视镜上看见它渐渐地远去,直到消失不见,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爱它……

冬天的深夜,路上除了我们两张车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车辆了,车灯下飞快掠过的景物,有一种很虚幻的感觉。

头靠着车窗望着外面,寒冷的空气给车窗贴上了薄薄的一层雾气,我吐出的气喷在车窗上,渐渐的模糊了我自己,渐渐的模糊……最后只看见一个变了形的丑陋的幻象。

外婆和姑姑应该已经在暖暖的被子里睡着了吧,我给外婆说睡在学校,但是此刻却在亡命天涯,那一瞬间的我特别想念她老人家。不知什么时候,嘴里一阵咸咸的感觉,面颊上也是一片冰凉,原来泪水流进了嘴里。

我流泪了……

无论是多年前那个夜晚的我,还是今夜电脑前打字的我。

只为这再也无法改变重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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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我和明哥、小二爷、袁伟坐在前面的桑塔纳上面,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司机偶尔发出两声咳嗽,在这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脑袋昏昏沉沉,好像在不停地在想着些什么,但是细一感觉,又什么都没有想。

沿着省道,不知七弯八拐地开了多久,终于在前方的无边黑暗中看见了一片辉煌闪烁的灯火,那样熟悉却又那么的陌生,一阵亲切的感觉随之涌了上来,又马上变成了深深的失落……

这不是九镇!

现在想起来,我们那一晚去的是邻近的一个城市,离我们那里也就是三四百公里的路程,开车最多也就三个小时就到了。但是那天,却觉得特别的漫长,漫长得好像忘了来路,永无归期。


车子一直开到了位于这个市中心地带的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停车场。

两张车刚刚停住,就看见旁边的一张右舵轮的丰田佳美车门打了开来,从车子里面走出了三个人。

后门下来的两个,一个平头,个子不高,另一个头发齐肩,很是彪悍。

副驾驶座上下来的那个,高大魁梧,穿着一套淡灰色的西服,剃着个大光头,脖子上一条拇指粗的金项链,项链下吊着一块绿得发亮,一寸见方的大玉牌,腋下夹着个黑色的小皮包,大大的肚子挺着。一脸笑意走了过来,非常有气势。

“哈哈哈,铁明啊。老子等了你们半天,生怕你路上翻车。哈哈!”声音粗犷而洪亮。

明哥也很快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老远就伸开了双手,“哈哈哈,将军,等死你个畜生,你翻车了我都不得翻。”

两人边互相咒骂着,边非常亲热地拥抱在了一起。

我们也都先后从两张车上走了下来,站在明哥身后。将军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眼,笑着对明哥说:“你和义色,现在都是搞的少先队啊。这些小屁股也被你们调教得要出来跑路,你们也真的是屌,老子就比不上你们咯。”

“哼哼,将军,你晓得个屁!还我们调教的?老子这次是被他们害的。现在的小孩子啊,不得了!根本就说不听!”明哥也笑嘻嘻地说道。

“哦?”将军又打量了我们一眼,拉着明哥转身就要走,“走走走,我开了七个房间,应该够了吧?我们先上去放东西,等下出去喝酒再说。”

“那,明哥,我们先回去了,三哥等着我们呢?”开桑塔纳的司机开口喊道。

将军和明哥一起走了过去,将军从包里拿出了三四包芙蓉王烟,递给了司机,“你们先拿着,路上抽,回去帮我给义色带个话,要这个杂种什么时候过来玩下,不要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也不出个门,铁明反正也过来了,几个老兄弟一起聚聚。”

“不用不用,大哥,这怎么好意思,话我一定告诉三哥。”司机边打开车门边推辞。

“要你拿着就拿着唦,几包烟还说个*说啊?”将军眼睛一鼓,滚圆滚圆的,很有几分威猛的感觉。

“泥巴,你就拿着,没有关系的,都是我和义色的铁聚。拿着吧,等下给你姐夫分一包,帮我谢谢他,这么晚了还要麻烦他。”明哥也开口说话了。

“哦,那好,明哥、各位大哥,那我们就先走了啊?三哥等着我回信的。”司机接下了烟。

“走吧走吧,路上小心点。”

两张车一前一后开出了停车场,我们跟在明哥和将军的身后走进了酒店。

“将军,这次又要麻烦你了,义色要我帮他带个谢。”

“你说些什么贱话呢?你跟着义色越来越像他一样的婆婆妈妈了,你再这样说,老子就真的翻脸了。”

“好好好好,你个家伙啊,当了大哥,一张嘴巴还是这么讨嫌……”

坐上电梯,我们一伙来到了九楼,将军手下那两个人从身上拿出了好几张房门卡,一张张分给了我们。

我的心情很是低落,进了房后,先洗了个澡,静静地躺在了床上。过了一下,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小钦啊,你通知他们都收拾下。等下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明哥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袁伟还在洗澡呢,我也不想吃东西。”

“别啰唆,要懂礼数。你们收拾好了来叫我。”

“哦,那好吧。”我挂了电话,又一一给其他人打了电话通知,要他们到我房里集合。

等人到齐了,袁伟也洗完澡出来,我们一起走到明哥房前,把早就等着的明哥和将军叫了出来。将军带我们来到了离酒店不是很远的一家土菜馆里面,开了间包厢。

酒菜上桌,将军端起杯子站了起来说:“来,各位小兄弟。刚刚听你们明哥说了你们的事,够屌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智勇双全。今后只怕义色和铁明迟早要跟着你们混了。哈哈哈哈,来来来,我先敬你们一杯!”

我们赶紧也一起站了起来,嘴上客套谦虚着,陪着将军喝了一杯。

一杯刚喝完,坐我旁边的明哥就说:“小钦,来,给你们介绍下,这是将军,你们要叫将军哥,是我和你们三哥过命的铁兄弟。这次你们一出事,你三哥就直接给他打了电话,你代表你们兄弟来敬他一杯。将军,这是义色的弟弟,叫胡钦,小家伙还不错!”

我又倒了一杯,“将军哥,我们兄弟的事给你添麻烦了,我敬你一杯!”

将军坐在椅子上,也倒了一杯酒和我一碰,一口干完后道:“我和你们三哥认识不是一天两天哒,出生入死的兄弟,九六年老子这条命就是你们三哥和铁明哥救的。你们今天落难来我这里,你放心!小兄弟,只要我将军有肉吃就不会让你们喝汤。你们安心住,义色帮你们把事搞好了,再回去。”

桌上一片感谢声,兄弟几个都起来敬酒。将军是个很会搞气氛的人,他手下那个长毛叫二条,人也不错,很幽默;短头发叫拐子,屌一点,聊了两次之后,发现也是个性情中人。气氛很是融洽热闹,我们也好像慢慢忘掉了不久前的那种惊怕。

那天,也许是过度紧张后的兴奋,大家好像都喝多了,什么时候回去的,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还没有起床,我就接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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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过来,我睁开眼一看,窗户外面已经阳光灿烂了。

“小钦,开门。”明哥在外面叫道。

我转头一看,袁伟还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于是挣扎了起来,头疼欲裂。穿上拖鞋打开了门,明哥和将军一起走了进来。

“你们三哥昨天办事了!”明哥平静地说道。

“怎么回事?”我一下紧张了。

“不要紧张,没有什么大事。先坐下,你们三哥今天早上给我打了个电话……坐下啊。”将军说道。

坐下来后,明哥和将军把三哥今天早上打电话的内容告诉了我。

原来,昨天在我们晚上去摆场前,三哥把牯牛和癫子叫过来是有原因的。他们当时就带了四把枪,铁明哥身上放了一把(我们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明哥真能沉住气),他们自己留了三把。

三哥还是不放心我们,他准备万一我们出了什么事,他就和牯牛癫子一起去红杰家办人的,结果,我们出了另一种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那天我们基本上都没有动手,只有大脑壳被明哥和武昇砍了几刀,见了血,但是不严重。还有几个被简杰他们砍的、烧的,也都不是很严重。唯一严重的是那个瘦高个儿,他虽然也只是被险儿砍了几刀,可问题就出在这几刀上面。

他的左手基本报废了,险儿一杀猪刀砍掉了他小半个手掌和三根指头。除此之外,肩上的那一刀,也剁断了他的肌腱,情况相当严重。

于是,三哥做了下面的事:

他安排我们的车刚走,就叫牯牛去了趟桥边和医院看情况。在桥边,果然有一张派出所的车停在旅馆门口,但是牯牛没有看到其他什么动静,桥下也没有见到有人,估计大脑壳他们也事先就跑了,报案的可能是旅馆的老板。

然后他又去医院探了下情况,回来把前前后后见到的给三哥说了。三哥马上安排了一张车,带着牯牛和癫子就去了红杰家里,红杰的妈说红杰一个小时前出去了,于是他们三个就等在了离红杰家门口不远的巷子口。

大概过了三四十分钟,十一点多的时候红杰回来了,大脑壳也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一起。经过他们车边上的时候,三哥他们打开车门下了车,红杰两个还没有反应过来,三把枪就顶在了脑袋上,押上了车,一溜烟开到了郊外。

到了离镇上很远的地方,三哥把他们提下车,什么话都没有说,把大脑壳摁着之后,对着他的左手掌一刀就插了下去。最后红杰跪在了三哥的面前做了三个保证:一,他们这边的人不会报案;二,市里那个重伤的自己带了枪也不敢报案;三,大脑壳再不会出现在九镇。之后,三哥才放了他们。

红杰这边摆平了,三哥说今天他会去派出所和旅馆探探情况,问问怎么回事,再想想办法,晚上打电话给我们。


听完了明哥和将军说的情况,我的心里感到了一阵轻松,红杰那边终于没有太大的问题了。但是我却又非常不舒服,为了三哥为我们做的一切。

“你们也不要想多了,事情现在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没有当事人报案,这是好事。只要那个市里的,红杰搞定了,就没有大问题,学生仔打打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相信你们三哥,他做起事来,我是最佩服的。来来来,放开点,今天将军哥我给你们安排了好节目,好好玩,玩得开心最重要。省得你们三哥今后对我有意见。他还真的是把你们当宝了,这么多年没有动手办过人了,今天为你们开了张。”将军站了起来。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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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我们坐着将军安排的几张车前后开出了城里,不久就开上了山路,七弯八拐的,颠簸不已。本来昨天就喝醉了,今天再这么一搞,弄得胃里面更加翻江倒海,极不舒服。

好不容易,车停了下来,下车一看,将军居然带我们来到了一座山前面。看上去,山非常高,而且山势奇险无比,山腰上飘着一片片的白云,像雾像纱,缥缈虚无,很有点嶙峋秀美的仙境之感。

站在山下,一股乡野的草腥味钻进了鼻孔,比起城里面乌烟瘴气清新多了,非常舒服。但是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带我们来这个荒山野岭来干吗。

“哈哈,这个地方漂亮吧,等下我们爬上去了还漂亮些。”将军很是得意地摸着自己的光头,边摸边说。

他要带我们爬山?!

我靠,前一天晚上喝成那个样子,浑身不对劲,他现在居然还要我们爬山。《古惑仔》里面的山鸡跑路到台湾,接待他的大哥都带着他去KTV泡妞,现在接待我们的大哥居然要我们爬山!我服了他。

袁伟一听,小声道:“还爬个什么*山哦,身上一点劲都没得,又不是来旅游的。还不如去唱唱歌还好些。”

明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军也听到了,大笑起来,“你先别说狠话,等下你就晓得有味没有。”

袁伟一脸窘迫,话都不好意思答了。

一伙人慢慢走上了上山的道路,山路蜿蜒曲折,古树丛生,景色非常的漂亮。印象最深是在半山腰上,有一段路是在悬崖上人工开凿出来的,大约只有一米五的宽度,左边就是峭壁,各种古树苍松就长在峭壁上,偶尔还得要低头而过。仰首而望,壁立千仞,直插云霄,一股迎头压下的气势扑面而来。

右边是万丈悬崖,视野极为开阔,清风拂面,目穷千里,云气氤氲,胸间浩然之气悠然而生。凭栏俯望下去,沟壑千仞,令人胆寒齿冷。

山上是很冷的,但是天气实在太好,景色实在太美。不知不觉中,每个人的情绪都被刺激起来,包括一向沉稳的明哥也面露笑容,四下张望观赏不已。将军则是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洋洋得意地看着我们,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昨天晚上就一直横亘在我心中的那股抑郁烦闷的感觉,也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美景确实可以洗心涤性,却也能激发少年心里的热血和豪情。不知道谁开始,我们一起嚎上了一首杀气四射的歌曲——《古惑仔》里面的《刀光剑影》,歌声远远传开,山谷回音激荡。明哥和将军看着我们的样子,默默笑着不停摇头,我们反倒越唱越来劲。现在想起来,焚琴煮鹤。可笑之极。


美景虽然漂亮,却也不能填饱肚子。一上午没有吃饭,又爬了这么几个小时的山,我们一个个都已经饿得两眼发绿,双腿发虚了,但是又没有办法,只得坚持走上去。

好不容易,下午两点多快三点的时候,我们走到了临近山顶的一片开阔地。

居然有家叫做“将军肚”的餐馆!餐馆前居然有好几张车!车居然是开始送我们大家上来的那几张!车前居然站了一伙人!为首的居然是将军昨天的两个小弟,二条和拐子!而他们两个身边居然还有一伙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我彻底崩溃了,顾不上礼仪,一把拉住将军,“将军哥,车可以上来,你为什么不送我们,我快累死了!”

将军非常之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把手一扯,继续向前走,“先苦才能后甜,你懂个屁!再说,老子一路上这么漂亮的风景未必还亏待了你们啊。”

原来,将军和我们昨天晚上喝完酒回去后,他就安排二条和拐子在他们市的卫校和农业技术学校联系了一批女孩子,今天陪我们一起玩。早上他直接来宾馆接我们,二条和拐子则去接这伙女孩。在用车送我们到山下后,车子马上又开回市里接二条他们,直接把他们送到山上等我们,已经到了两个多小时。

饭菜早就安排好了,饭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客人,就我们一拨。宴席安排在了最大的一个房间里面,分为两桌。

大家分桌坐下,老板过来敬烟了。老板的身形、打扮和气质都和将军有些像,就是没有那一条拇指粗的金项链,看上去绝对不像是在这种乡野之地开个餐馆的本地农民,倒是很像社会上的大哥。一介绍,果然是将军的亲弟弟,小三岁,叫小将军。这个馆是他们两兄弟一起开的,招牌就是野味土菜。

山上捡来的木材烧火,大锅土灶台,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绿色原生态,有机无污染。现在这样正宗的、冒牌的农家乐多了去了,但是在九十年代末,这绝对是超前的。而且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自然环境得天独厚,野生动植物众多,所以当地市里很多政府官员、企业老板、江湖大哥都喜欢过来捧场,生意极端火暴。

将军两兄弟就靠这家店起底,最后把生意做到了周边几乎所有的市县,我还给他帮过一个小忙。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桌上的各种菜式都是用土色土香的乡下大瓷碗和土钵子装着,几只土钵子里面装的是不知名的肉类,或黑红或白嫩,在大蒜、香葱和几个红尖椒的点缀下油光发亮。土钵子下面的小火炉旺旺地烧着,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早就饥肠辘辘的我们都是猛吞口水,恨不得马上就开吃。

趁着服务员还在帮我们一个个倒酒,明哥指着桌上的一钵子“咕嘟、咕嘟”冒着油泡的颜色白嫩的肉道:“小钦,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肉?”。

“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我只想吃。

“哈哈哈,不知道吧,今天就给你们开开眼界。”将军非常得意,接着说道:“这是穿山甲的肉,这盘红黑的是野麂子肉,这是竹鼠,这是斑鸠,这是娃娃鱼。”我都快听疯了,原来当大哥也可以像别的行业一样*啊!这些东西不都是给*的官员吃的吗?老百姓哪里吃得起?

“这个酒是我们定期找山上农民收的谷酒,都是他们自己酿,油也是他们自己榨。种的菜也都卖给我们,我们开了这个馆,他们的钱都多些了。嗬嗬嗬嗬。”小将军也在一边自豪地说到,细声细气,不像他哥一样粗豪。

“吃吧,吃吧。边吃边聊。”

如得圣旨,我和小二爷端起碗就干了起来,完全没有理会旁边女孩惊恐诧异的目光。

无意一扫,我看见了身后的地儿和旁边的姑娘言谈正欢,优雅地夹着一小筷山菜,慢慢送进了嘴里。他不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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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着将军安排的几张车前后开出了城里,不久就开上了山路,七弯八拐的,颠簸不已。本来昨天就喝醉了,今天再这么一搞,弄得胃里面更加翻江倒海,极不舒服。

好不容易,车停了下来,下车一看,将军居然带我们来到了一座山前面。看上去,山非常高,而且山势奇险无比,山腰上飘着一片片的白云,像雾像纱,缥缈虚无,很有点嶙峋秀美的仙境之感。

站在山下,一股乡野的草腥味钻进了鼻孔,比起城里面乌烟瘴气清新多了,非常舒服。但是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带我们来这个荒山野岭来干吗。

“哈哈,这个地方漂亮吧,等下我们爬上去了还漂亮些。”将军很是得意地摸着自己的光头,边摸边说。

他要带我们爬山?!

我靠,前一天晚上喝成那个样子,浑身不对劲,他现在居然还要我们爬山。《古惑仔》里面的山鸡跑路到台湾,接待他的大哥都带着他去KTV泡妞,现在接待我们的大哥居然要我们爬山!我服了他。

袁伟一听,小声道:“还爬个什么*山哦,身上一点劲都没得,又不是来旅游的。还不如去唱唱歌还好些。”

明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将军也听到了,大笑起来,“你先别说狠话,等下你就晓得有味没有。”

袁伟一脸窘迫,话都不好意思答了。

一伙人慢慢走上了上山的道路,山路蜿蜒曲折,古树丛生,景色非常的漂亮。印象最深是在半山腰上,有一段路是在悬崖上人工开凿出来的,大约只有一米五的宽度,左边就是峭壁,各种古树苍松就长在峭壁上,偶尔还得要低头而过。仰首而望,壁立千仞,直插云霄,一股迎头压下的气势扑面而来。

右边是万丈悬崖,视野极为开阔,清风拂面,目穷千里,云气氤氲,胸间浩然之气悠然而生。凭栏俯望下去,沟壑千仞,令人胆寒齿冷。

山上是很冷的,但是天气实在太好,景色实在太美。不知不觉中,每个人的情绪都被刺激起来,包括一向沉稳的明哥也面露笑容,四下张望观赏不已。将军则是挺着个大肚子,一脸洋洋得意地看着我们,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昨天晚上就一直横亘在我心中的那股抑郁烦闷的感觉,也不知不觉中一扫而空,美景确实可以洗心涤性,却也能激发少年心里的热血和豪情。不知道谁开始,我们一起嚎上了一首杀气四射的歌曲——《古惑仔》里面的《刀光剑影》,歌声远远传开,山谷回音激荡。明哥和将军看着我们的样子,默默笑着不停摇头,我们反倒越唱越来劲。现在想起来,焚琴煮鹤。可笑之极。


美景虽然漂亮,却也不能填饱肚子。一上午没有吃饭,又爬了这么几个小时的山,我们一个个都已经饿得两眼发绿,双腿发虚了,但是又没有办法,只得坚持走上去。

好不容易,下午两点多快三点的时候,我们走到了临近山顶的一片开阔地。

居然有家叫做“将军肚”的餐馆!餐馆前居然有好几张车!车居然是开始送我们大家上来的那几张!车前居然站了一伙人!为首的居然是将军昨天的两个小弟,二条和拐子!而他们两个身边居然还有一伙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我彻底崩溃了,顾不上礼仪,一把拉住将军,“将军哥,车可以上来,你为什么不送我们,我快累死了!”

将军非常之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把手一扯,继续向前走,“先苦才能后甜,你懂个屁!再说,老子一路上这么漂亮的风景未必还亏待了你们啊。”

原来,将军和我们昨天晚上喝完酒回去后,他就安排二条和拐子在他们市的卫校和农业技术学校联系了一批女孩子,今天陪我们一起玩。早上他直接来宾馆接我们,二条和拐子则去接这伙女孩。在用车送我们到山下后,车子马上又开回市里接二条他们,直接把他们送到山上等我们,已经到了两个多小时。

饭菜早就安排好了,饭馆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客人,就我们一拨。宴席安排在了最大的一个房间里面,分为两桌。

大家分桌坐下,老板过来敬烟了。老板的身形、打扮和气质都和将军有些像,就是没有那一条拇指粗的金项链,看上去绝对不像是在这种乡野之地开个餐馆的本地农民,倒是很像社会上的大哥。一介绍,果然是将军的亲弟弟,小三岁,叫小将军。这个馆是他们两兄弟一起开的,招牌就是野味土菜。

山上捡来的木材烧火,大锅土灶台,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绿色原生态,有机无污染。现在这样正宗的、冒牌的农家乐多了去了,但是在九十年代末,这绝对是超前的。而且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自然环境得天独厚,野生动植物众多,所以当地市里很多政府官员、企业老板、江湖大哥都喜欢过来捧场,生意极端火暴。

将军两兄弟就靠这家店起底,最后把生意做到了周边几乎所有的市县,我还给他帮过一个小忙。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桌上的各种菜式都是用土色土香的乡下大瓷碗和土钵子装着,几只土钵子里面装的是不知名的肉类,或黑红或白嫩,在大蒜、香葱和几个红尖椒的点缀下油光发亮。土钵子下面的小火炉旺旺地烧着,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早就饥肠辘辘的我们都是猛吞口水,恨不得马上就开吃。

趁着服务员还在帮我们一个个倒酒,明哥指着桌上的一钵子“咕嘟、咕嘟”冒着油泡的颜色白嫩的肉道:“小钦,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肉?”。

“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我只想吃。

“哈哈哈,不知道吧,今天就给你们开开眼界。”将军非常得意,接着说道:“这是穿山甲的肉,这盘红黑的是野麂子肉,这是竹鼠,这是斑鸠,这是娃娃鱼。”我都快听疯了,原来当大哥也可以像别的行业一样*啊!这些东西不都是给*的官员吃的吗?老百姓哪里吃得起?

“这个酒是我们定期找山上农民收的谷酒,都是他们自己酿,油也是他们自己榨。种的菜也都卖给我们,我们开了这个馆,他们的钱都多些了。嗬嗬嗬嗬。”小将军也在一边自豪地说到,细声细气,不像他哥一样粗豪。

“吃吧,吃吧。边吃边聊。”

如得圣旨,我和小二爷端起碗就干了起来,完全没有理会旁边女孩惊恐诧异的目光。

无意一扫,我看见了身后的地儿和旁边的姑娘言谈正欢,优雅地夹着一小筷山菜,慢慢送进了嘴里。他不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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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酒足饭饱,有心泡妞的也都泡得差不多了,地儿吃完后,甚至还带着他的那个女孩去外面山顶赏了下青山落日的美景。在我们的催促下,他才恋恋不舍地牵着姑娘走了回来。

一行人坐着车下了山,回到市里,将军又叫了几个朋友过来,一起在我们住的酒店三楼一家叫做“聚宝盆”的茶餐厅开了两间包间,一间打牌休闲,一间唱歌。

他们打的是我们那边的一种很简单但是很流行的扑克玩法,叫做“三张”。没有人数限制,越多越好。一副扑克洗好后,每人翻一张牌,比大小。大王最大,十六点,然后依次下来,二最小,A是十四点,小于小王,大于K。谁翻的牌最大,谁就坐庄。

轮到谁坐庄了,首先每人都拿出相应面值的钞票来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打底。那天将军他们玩的数目是跟五十元大五十元。

当天明哥运气特别好,一晚上赢了六千多元。

地儿几个去了隔壁包间继续喝酒唱歌,我和小二爷实在是和那些脑子发育不良的女孩没有办法处在一起,干脆就坐了明哥他们包间,在旁边看他们打牌。正看的没有什么意思,准备先回房去睡觉的时候,接下来的一件事却又令我大大的开了一次眼界。

正和明哥他们打牌的一个瘦子突然起身,给一直坐在身后沙发上的小弟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小子就出门去了。大概两分钟左右,他拎着个塑料袋子推开门进来。瘦子把牌给了另外一个人接手打,自己走过去接了袋子,坐到了我对面的一个沙发上,把塑料袋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打了开来。

“老鸹子,你又要搞啊?你出去搞唦,这里打牌,又还有几个小孩子在这里。你搞什么搞?看什么时候你要搞死在这里的。”明哥有些不满。

“老鸹子,你出去搞唦,说你又不听,还越搞越多了。你怎么得了哦?”将军也帮腔了。

外号叫老鸹子的瘦子却头也不抬,边打开塑料袋边说:“我不搞,一点精神都没有。怕什么,江湖后浪推前浪。他们迟早要见到的,我这是给他们上课,这么典型的反面教材,他们到那里去学啊?”

明哥和将军的样子有些拿他没有办法,于是明哥转头给我说:“小钦,算了,你们到旁边屋里唱歌去,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隐隐地猜到了老鸹子要干什么了,好奇心让我决定留在这里看看,所以我给明哥说:“没事,明哥,我看看,没见过的,你放心。”

“是的唦,小兄弟,你要不要试一下?试了之后,你想什么就有什么,要搞李嘉欣都可以!”老鸹子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包KENT牌香烟,一瓶哇哈哈的纯净水,几个苹果,望着我笑的样子有几分的得意,又非常的诡异讨厌。

我飞快地摇了摇头。“我不搞!”

明哥一听这话,把手上的牌猛地往桌上一扔,一下站了起来狠狠地望着老鸹子,“老鸹子,饭可以多吃,你妈了个逼的话不要乱说啊!这是义色的亲弟弟,你是不是吃了两天饱饭,想找些事搞了。”

将军赶紧起来拉住了明哥,也有些恼火地望着老鸹子。

老鸹子愣了一下,低下了头,讪讪地说道:“开个玩笑唦,你*还发什么脾气咯,我难道还会真的害他们啊?”

将军也拉着明哥说:“算了算了,老鸹子就是这么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来来来,打牌打牌。”

我和小二爷也在旁边拉了拉明哥,明哥才一脸不爽地坐下了。

我和小二爷万分好奇,又带着些恐惧恶心的奇怪情绪,看着老鸹子的动作。

他首先从牛仔裤边上的小口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快方方正正,大概只有拇指指甲盖那么点大的一个小纸包,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黑皮包里面拿出了一个一次性的注射器。

老鸹子就像接生的医生捧着新生婴儿一样,小心翼翼地把纸包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层非常细腻的白色粉末,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度贪婪和欣喜的表情,嘴角微微抽动着,两眼也放出了闪闪亮光。

当时的这个场景,让我突然就想起了希腊神话里面的潘多拉,打开了封闭魔鬼的那个盒子。

老鸹子把注射器的压管抽了出来,将白色粉末倒在了针筒里面,万分小心又无比轻柔地抖着那张小小的白纸片,抖了又抖,最后还用长长的小指甲盖轻轻地刮着,生怕漏掉了一丁点的白粉。

等他把白纸上的粉末刮得干干净净之后,老鸹子把压管套在了针筒里面,拿起了面前新买的那瓶纯净水,打开盖子,将针头放了进去,右手中指和食指夹着针管两边,拇指抵在压管上方,极为熟练地缓缓抽动着针管。纯净水慢慢地注进了针筒里面,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他把注射器拿了起来,举在手上,用左手的食指轻缓而又有节奏地弹着,让纯净水和白粉充分混合在一起。搞好之后,老鸹子再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了一条橡皮带,把衣袖撸了起来。

我和小二爷顿时都惊呆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你绝对想象不到一个人的手上所有有血管的地方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就像是平常长在脸上的麻子长在了手臂上。

而有些没有扎好的针眼上面还凝固着不大不小的血痂,远远看去,又像是一只只细小的红色虫子把头钻进了肌肤里面,一部分的身体却还裸露在外面一样,让人感到极端恶心和恐怖。

看到这一切,我的后背和手上马上就起了一阵阵的鸡皮疙瘩,麻麻的很不舒服,小二爷则更为夸张地做起了干呕的动作。

“妈了个逼的,都他妈的脆了,打不进去。唉!”老鸹子已经把橡皮带系在了手臂上,另一只手边不停地拍打着手臂,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的血管因为注射毒品太多已经开始玻璃化,非常的脆。

又换了只手,还是不行,于是他把鞋子一脱,躺在了沙发上,干脆地脱下了裤子。

在很多人的面前就那样脱下了裤子!

我事后想过这个问题,其实裤子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它不仅仅起到御寒的作用,更大的作用是*!换句话说,裤子也就是尊严与羞耻的外在物质表现。

相信大家在夏天的时候都经常见到老少爷们打着赤膊,四顾无人地走在大街上,大家都见怪不怪。甚至有些肌肉发达的还认为这是骄傲,是男性雄壮力量的体现。但是,敢问大家可曾见过一个正常的人,光着*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吗?我想应该没有见过吧。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羞耻,都不愿意丧失那基本的尊严,都不愿意被人指着脊梁骨骂:不要脸的东西。但是在那天的包间里,我亲眼见到了这样一个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了裤子。

难道他正常吗?我想不,他也许还有着一些正常人的思想,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在毒品的侵蚀下,他已经丢掉了正常人的尊严和羞耻。

专制和毒品往往都可以造就一批批的人形怪物,随处可见!

当时的我想不到这么多,我只有一个很淳朴的想法:这个*真他妈的不要脸!


老鸹子脱下了外裤和里面的薄羊毛裤,露出了两只瘦骨嶙峋同样布满了针眼的大腿。瘦到了什么程度?三角*的裤管已经箍不到两条腿,腿在裤管里面是四面悬空的。

所以,他坐在那里的时候,透过裤管,隐秘部位的一切大家都可以看见,包括坐在将军和明哥身边的女孩。但是他完全无视这一切,就像久别的游子见到了白发亲娘样,他关注的只有眼前那只针筒。

好不容易把橡皮带箍在了左大腿上,用力地紧了紧,他在大腿根部最靠近*的腹股沟里有力而缓慢地拍打着,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嘟哝着什么。拍了十几下,试着扎了好几个地方之后,老鸹子眼睛一亮,满脸兴奋地轻轻说了声:“要得!”

一针就扎了下去。

针头扎进了大腿根部的血管里面,他推了很少一部分的水粉混合液体进去之后,再把压管回抽,一股鲜红的血液回流进了针管里面,和里面的混合液体再次混合在了一起。如此反复几次之后,他才缓缓地把针管里面所有的血和水都推进了血管里面。

“啊!”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老鸹子显得非常满足舒适,仰着的上半身也缓缓躺了下去,打开KENT牌香烟,拿出一根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后,表情呆滞,两眼非常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口角还流下了一丝丝透明的涎水,扯着丝,慢慢地,慢慢地滴在了肩膀和衣服上。直到燃着的烟马上就要烧到夹着烟的两个手指时,还是这个样子,一动不动。

我有点吓到了。“明哥,明哥,你看看老鸹子。好像有点不对,烟都烧到手了,是不是死了啊!不要搞出人命了啊?”

将军和明哥以及在场打牌的几位都大笑了起来,那个帮老鸹子买东西的小弟走了过去,把老鸹子手指间的烟蒂拿了下来。

将军望着我说:“哈哈哈哈,小钦,你还真的是小孩子啊。没事的,你放心吧,他上头了,正舒服着呢。你要是怕看得,就去隔壁房里和二条、拐子他们唱歌去。去咯,都是些好搞的女孩。”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老鸹子的样子实在是让我感到不舒服,于是叫上小二爷,我们一起走出了房间。

在这个晚上,经过一致的同意,我对所有的兄弟定下了一个非常严酷的规矩,如果有人吸毒,将会用定下的这个方法来处置。

说的时候我们都是严肃认真、充满决心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八年之后,当所谓的“嗨吧”开始流行的时候,我们会亲手用这个方法对付了一个无心生意、流连嗨吧的兄弟。

就在三年之后,将军两兄弟的第三家“将军肚”分店开在了旁边一个市最为繁华的中心地带。分店开业后的一个月,老鸹子在一个凌晨,吸毒过量死在了无人的大街上!他的身后还有七十多的老父亲,妻子和不满一岁的儿子,以及他的一间洗车行。

周边的很多大哥都参加了他的葬礼,但是无论怎么恳求,他的父亲都拒绝出席。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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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那天吃饭,在快到尾声的时候,险儿停止了哭泣,但是已经喝得不省人事。

我和三哥有了下面的一段谈话:

“三哥,你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有什么问题?”

“我是说红杰和大脑壳那里,他不会找你报仇或者报案吧?”

“哼哼!这个啊,红杰找我报仇?我不是看不起他,他还没有这个种,当年老鼠还没有坐牢的时候,都不敢把我怎么样。何况现在老鼠坐牢了,他红杰算个卵。他有种找我也不用等到今天了,我和他的过节又不是只有这么一次。只要他敢来,我就敢办了他。他和我一样都是名声在外的人,在派出所的档案差不多有尺把厚,他还敢报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放心,没事的!”

“那三哥,我们这次真的是太给你添麻烦了,险儿的钱我们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你少*和险儿那个怪物一样的说些怪话。老子要你还钱?那你们就还不完了,老子办事白办的啊?你打小就叫我哥哥,现在也学着说这些了,我不喜欢听!”

“不是的,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不能就这样让你帮我们擦屁股,我们什么都不管啊?”

“小钦你听好。第一,你是我弟弟,不是我的马仔;第二,你们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又都是一条街的街坊邻居,和你们的爸爸妈妈外婆什么的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你们要是读书学习我帮不上你们的忙,但是你们要是在社会上混,我就应该罩你们。起码不让你们随随便便被人欺负,说不起话;第三,就算是别的马仔出事了,我也是一样的这样搞,这叫义气;第四,上次险儿烧到,我答应他帮他找黄皮要一万五千块钱,只要到八千。我义色从来没有说话不算话,这七千就算是我欠他还给他的。所以,今后,什么*还钱的话你就不要再说了,再说你就是不把我当哥哥而是把我当朋友了,那朋友账就不好算了。明白吗?”三哥一看我有点急,可能觉得自己上句话也说得有些冲,语气放缓了很多。

听到三哥这么一说,我知道再怎么说都没有用了,但是我的心里也留下了一个坚定的想法,无论是还钱还是办事,总之我会想到一个方法来帮险儿,帮我们兄弟替三哥做点什么。

三哥是个义薄云天的大哥,我胡钦也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小弟!

但是,不是在今天。漂泊了两天的我,要在今天把一切的时间和精力留给我一直冷落了的,从来没有认真去关注过的,却始终用尽全心全力默默爱护我、守护我的家人和家。

喝完了酒,也快到傍晚了。险儿这个样子短时间内也不会醒来,三哥他们要打牌,于是一起开了间房,我们把险儿抬到了房间的床上后,给三哥告了个别,就各自回家了。


我回到家的时候,外婆和阿姨正在洗菜择菜,买的都是我喜欢吃的牛肉、排骨。

这个场景我见过无数次,但是那天是我第一次感到愧疚心酸。

我或者弟弟不回家,外婆和阿姨是从来不舍得买菜吃的。以前家里没有钱,外婆一直勤俭持家,舍不得浪费一点,后来外婆老了,家里条件也开始好起来,但是节省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她和姑姑把自家门口的一小片土地开垦出来,种了些时令蔬菜。如果我们不在家,做饭的时候,摘点下来,再拌点自己腌制的腌菜、酱菜、腐乳之类,就是一顿。

忍着心酸,我边叫着外婆、阿姨,边走了过去蹲下来帮她们洗菜。洗菜时我才知道,冬天的水是怎样冷得刺骨。每次回家都是用已经烧好的热水洗澡、洗脸,我从来没有沾到冷水的机会。

而外婆和阿姨的手却都是这样习以为常地泡在冰凉的水里,干燥枯涩的手上都是一道道裂开的口子。没有现在美女们用的润手霜,没有各种各样的保养品,她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让它们裂着,仿佛从来就不疼。

我一阵鼻酸,强忍着低下了头,努力地帮着洗。“外婆,你和阿姨不要洗了。我来洗吧。这么冷,不要洗了。”

“老儿,要你洗什么,你先去烤火,学校里面冷吧?你冻到哒啦,不洗了不洗了,你听话唦,乖,去进房烤火去。”

“我不要紧,你们真的不洗了,我来洗唦!我发火的啦。”我故作生气地站起来把外婆和阿姨都拉了起来。

她们都呆呆地望着我笑着,幸福而又欣慰。原来,给予家人的幸福可以让我如此的幸福。外婆要阿姨先去切洗好的菜,又蹲了下来,“老儿,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呢?学校没有课啊?唉呀,不是你这么洗的,来,听话。来,我来洗。”外婆把手伸进了水里,洗了起来。

我知道我劝不动外婆了,只有更加努力地洗,希望她可以少做。

“老儿,你只要好好读书,给你爸爸妈妈争气。不搞坏事就可以了。外婆还可以伺候你们几年,看到你可以考上大学,找个好工作结婚,我就够了。这些事不要你搞,你是读书的伢儿。不搞这些。”外婆望着我,慈祥而又怜爱地说道。

我的眼泪一下就狂流了下来。

当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出门去玩,我留在了家里,陪着外婆阿姨烤火聊天。

经历那些打杀之后,这样的日子能过上多久呢?谁知道。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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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之间一学期就快完了,马上就要放假了。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地忙碌着,准备着。在家的父母准备好了一切的吃住用行,出门的游子也早早买下了归程的车票,少数不能回家的人们心里的那份失落也越来越重,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对于团圆的渴望。

中国人千年传统,最为重视的节日就快要到了。是啊,过年过年,又是一年了。


自从几个月前我们把大脑壳办了跑路之后到现在,我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在学校和家里两边跑。兄弟几个看我这样,也基本上都挺安分的,偶尔一起喝喝酒,打打牌,很少再像以前一样天天出门玩了。

每天上完学,回到家,我就帮着外婆洗衣择菜。她老人家做饭的时候,我就和阿姨一起打下手,烧个火啊什么的。看得出来,外婆和阿姨都为我最近的表现感到非常的高兴,她们认为我真的开始懂事了。期间,爸妈也从市里回来过两趟,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感到了很大的满足。这一段时间,很平淡但是很快乐。

自从那次我们集体旷课躲灾之后,学校给我们每个人都记了一个小过处分。但是无所谓,我们回来了就好了。

后来几天,大脑壳班上有些学生因为要在医院治疗而没有来,大脑壳则是彻底消失了。不过补习班本来就是学校老师为了创造收入才办的,并不是学校的正常编制,来不来,好像也没有人去管。

学校里面的每个学生都好像知道了我们和大脑壳的事,我们在学校是真正最屌的一伙人了。徐海波和陈曦见到我们也都是客客气气,礼让三分,其他的比较跳的学生则是以巴结认识我们为荣。那个年代的小女孩好像也挺喜欢小混混,那段时间,有不少的女孩写情书给我们,就连旁边不远的初中也有情书过来。

在那段时间里,和大脑壳的那一战对于我们的影响,我想有必要用当时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几件事给大家交代一下。

一,某天下了晚自习,我们兄弟六个一起走出了学校大门。突然,学校大门口站着的七八个小子,一下就扑了过来。我们还以为是哪里结下的仇人过来报仇了,正要开打,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大,长相很是清秀的年轻人对着我们说:“是九镇六帅吧?我叫贾义,是鲁凯的朋友。”

六帅?不知道是那方神圣,没有听过。我刚准备说不是,那个小子就已经回过头去,用上了《古惑仔》第一集里面山鸡从台湾回来对着陈浩南的桥段,说了句:“叫大哥!”

然后,后面七八个愣头愣脑的小子一起低下头齐声大叫了声:“大哥。”

身边所有下晚自习的认识和不认识的学生都诧异地望着我们六个,然后抿着嘴低头一笑,匆匆从我们身边跑过。门口护校队的老师好像也听到了,走了过来。

我们六个措手不及,狂晕之下,拔腿猛跑。一路跑到了红军大排档,刚刚点好酒菜坐下了准备开吃,这几位大哥也到了。也不进来,就那么像卫兵一样笔直地站在帐篷外面,吹着寒风,也没发现他们怕冷。

过了一下,没有烟了,袁伟准备起身出去买烟和槟榔,还没完全站起,外面传来了一句:“老大,我们去买。”

一分钟后,一条芙蓉王摆在了我们桌上!

我们实在扛不住了,叫他们进来一起吃。他们进是进来了,但是死都不和我们坐一桌,在靠边的地方又开了一桌。吃之前,为首的那个小子就一脸严肃地给红军说,今天这里两桌都是他们买单,如果红军敢收九镇六帅六位大哥的钱,他就把他的夜宵摊砸了。唬得红军一愣一愣地望着我们,默默无言。

地上要是有个地缝,老子绝对一头就扎了进去,留个屁股在外面。其他五位也是一脸羞愧之,不想见人的样子,地儿还说了句:“千万不要遇到熟人!”

事后我们才知道,这几个小子是九镇初中的,也是中学里很跳的角色。当时在九镇的初中小学流传着这么一个神话故事:

在遥远的天边,有个地方叫做九镇。九镇上有个神秘的帮派,叫做青龙帮。买卖**,收保护费,一手遮天无恶不作。青龙帮的帮主叫做三哥,他手下有六员大将,号称六帅。个个都是三头六臂,金刚不坏之身,都手使两把大斧,有万夫不当之勇!曾经为了保护人民,六个人打败了魔鬼反动派大脑壳带着的两百多人,砍死了三十几个,自己还无一受伤。

当这个故事传到我们耳朵里面的时候,我知道我们这次真的是脸丢大了,这也是险儿第一次后悔打架。


二,同样是某个夜晚,我们兄弟一起去“片片情”KTV唱歌。当我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十来个人在唱歌了,找了张桌子坐下,我们点了酒水玩了起来。

刚喝了不久,就从我的肩膀后面伸过来一只玉手,手上拿着杯子,一个湿淋淋的声音传了过来。“哎呀,是义色的弟弟啊。姐姐在这里,都不打个招呼啊?”另一只手非常亲热地搭上了我的肩头。好像我们认识多年,感情很好一样,非常自然。

我转头过去,看见旁边的一桌坐了三五个女的,个个都是烟视媚行的样子。为首的一个大我们五六岁,在九镇也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当我读小学的时候,就见到这位神仙和街上的流子出双入对了。

一张确实算得上漂亮,但是明显摧残过度的脸就在离我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我突然有点不敢确认,“你是?”

“哎呀,现在长大了混好了,连姐姐都不认识了啊,我是冰冰啊?”后面同样几张纵欲过度的脸在望着我危险地笑着。

“哦,是你啊,你也在这里唱歌啊?”为了那十分自然的亲热,我不得不这么说。

“是的唦,知道你们要来,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唦。”

“嘿嘿嘿嘿……”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就你们几个,女朋友没有来啊?”

“还没有女朋友呢,怎么来?”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马上就看了几双闪烁着绿光的眸子。我马上意识到犯下了一个极其没有经验的低级错误,让我和我的兄弟们都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你们这么帅的帅哥,还没有女朋友啊?哈哈哈,来咯,很久不见了,我们一起喝一杯。”

于是,在袁伟这个不要脸的和冰冰的大力撮合之下,两桌人坐在了一起,开始了尔虞我诈男盗女娼的晚会。

当天我被逼着和冰冰一起唱了N多首的情歌,在唱歌和喝酒的过程中,我也基本上被她深入和全面地了解了一遍,有意无意地还能触碰到一些软绵绵的东西。说老实话,当时我也被搞得头晕目眩的,把持不住。就是转念一想,老子还是个正宗的童子,那位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妇中豪杰,实在是划不来,狠不下这个心。

结果,袁伟在唱歌的时候,就已经送一个女的回去了。回了旅游大酒店。

唱完歌之后,我逃过一劫,但是当晚险儿和武昇没有躲掉。他们也送冰冰等人回去了,回哪里不知道,就是没有回家。


三,我们班上一位叫向阳的同学,省了很久的钱买了一个CALL机。去游戏室玩游戏,被一个叫马伟的小流子抢了。实在没有办法,找到了我,我放了学一个人陪他去了游戏室找到马伟,当时的我甚至还做好了打架的准备。

结果,我和向阳一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把CALL机拿了出来。不停地道歉,给我们一人买了包烟,还不断亲热地责怪向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认识四哥,下次一定向阳他和四哥一起喝酒云云。

我们在学校真正当上了老大,高一统一全校的,在这个学校有史以来是第一次。但是我们并没做任何欺负同学的事,有些人做过,被我严厉地制止了。我知道被整日欺负是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我不希望再有人尝到这种味道。

每天六兄弟都是一起上课、下课、抽烟,偶尔谈谈恋爱,打打球。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惬意舒服地过着,没有管杀,没有摆场,没有小弟,也没有大哥。

期末考试,我一如既往的文科成绩很好,理科成绩一败涂地。小二爷一如既往的理科成绩很好,文科成绩一败涂地,其他人一如既往的文科理科所有成绩一败涂地。

放假后,天天待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意思,我们都报了各种各样的补习班。我报了文学社,小二爷报了化学社,险儿报了画画,袁伟和地儿报了唱歌,武昇和袁伟报了体育。

每天学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和喜欢不喜欢的各种美女一起打打闹闹,很快就是一天。那段时间,他们每个人身边都出现了一个女孩,我也好像喜欢上了和袁伟、地儿一起学唱歌的一个很漂亮的高三女孩,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微笑。

当这些幸福的日子一天一天度过的时候,我的心中一直有着一个很大的阴影,我隐隐地感觉有件没有解决的事情迟早要来临,我知道这个阴影就像魔鬼一样同样横亘在险儿的心中,和三哥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险儿几次试图要谈起这个事,都被我打断了。也许潜意识里,我不希望它的来临,甚至我希望可以摆脱它。但是埋下了因,总会要结出果来的。

就像几年后,一部经典电影《无间道》里面的倪永孝说过的一句话:

出来混,迟早要还!

终于,在放假后的一个星期,过年前的十天左右,这件躲不掉的事情来临了!我们平淡幸福的好日子也就这样彻底地结束,将我们完全地卷入了漩涡之中,此后再也不能爬到岸边。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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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那天,我中午吃完饭,坐在家里看电视,准备等下就去学校上兴趣班,外婆阿姨则安静地坐在旁边,边打毛衣边陪我一起看。

三哥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看三哥,我马上站了起来,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天天和三哥泡在一起了,他突然来找我肯定是有事的。

外婆和阿姨也和三哥打着招呼,“三儿啊,你过来哒,来坐来坐,站着冷。”

“奶奶,六姨。我没有什么事。刚好要出门,看小钦下午去不去学校,叫他一起走。哈哈。你们还好唦。”三哥边笑着和外婆阿姨打招呼,边同时对我使了个眼色,我确定他找我有事了。

于是,我穿了鞋,拿起外套,准备出门。

“还好还好,你来坐下喝口茶唦。老儿,你现在走啊?”

“对啊,外婆,我去学校,刚好和三哥一起出门。你坐咯,莫起来了,冷!我走了啊。”我把外婆拉着坐了下去,和三哥一起走向了门口。

“晚上早点回来吃饭啊。”

“哦,知道了。”

推开门,外面寒风凛冽,不知道什么时候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鹅毛大雪,我紧了紧脖子上的大衣领子,整个人都冻得打了个啰嗦,和三哥一起走进了漫天的风雪里。

走了一段路,三哥还没有开口说话,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了,我直觉三哥要说的话和那件事情有关,心缩得越来越紧。

“小钦,有件事,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先告诉你好一些。”三哥也紧了下领口。

“三哥,是不是向志伟回来了?”我的嘴巴里面有些发苦,声音也有些发涩。

三哥望着我缓缓地点了下头。

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往前走着,那次和大脑壳摆场前的那种紧张恐慌的感觉,又一次占据了我的身体。我慢慢抽出了一盒烟,递给三哥一支,两人一起点燃。重重地吸了一口,我望向三哥。

“黄皮中午到我家来了,他希望我可以放向志伟一马。向志伟也出去躲了这么长时间,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弟弟,想回家一起过个年。现在你们的名气也越来越大,黄皮希望我给你们说说,这个事就这么算了。这是向志伟托黄皮带的剩下的七千元钱,你先帮险儿拿着。”说着,三哥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递给了我,我顺手接过放进了口袋里。

“你们这段时间也蛮听话的。要是实在不想搞就算了,也没有什么丢人的,他反正也出了这么多钱。今后你们就安安心心地读书,过两年考个好大学也不错。我刚刚看见你外婆,就心里不舒服,我生怕她今后怪我。小钦,听一句,就这么算了吧,不要再搞了。”三哥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带着几分期待似的望着我。

我呆呆地望着三哥,突然觉得也许这是我的最后一次机会了,我可以不顾兄弟感情,江湖道义,只要轻轻地开口说出一句“我不想搞了”,那么这一切都可以摆脱掉。

今后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天天陪着外婆阿姨,天天帮她们做家务,天天看见她们脸上的微笑。两年后,也许我可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找个漂亮的女孩,然后工作、结婚一直到老。而且之后,我相信险儿、三哥他们都不会怪我,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玩,还是可以一起喝酒。

但是,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答应过险儿,我会铁他!我一定会帮他报仇,而且我又亲口说服了其他的兄弟,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我们欠下了三哥这么多,现在我能退吗?

艰难地吸掉了最后一口烟,呛鼻的烟味把我弄得剧烈咳嗽起来,半晌,才恢复了平静。我安静地望着三哥说:“三哥,我不知道!但是如果险儿一定要报仇,我是绝对要铁他的。三哥,你懂的!”

三哥抓着我肩膀的手一下松软了下来,眼睛里期待的神色也变成了深深的无奈和失望,好像做出决定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懂的,我也知道说服你们的可能不大,要搞你们就搞吧!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像我一样的后悔,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到时候记着,三哥今天已经帮你做了该做的了。”

顿了顿,他接着说:“下午你们几个好好商量,晚上给我一个回答,我再具体给你们安排。你们都是跟着我混的,你们要搞,我就要帮。听到没有?”

“好的,三哥,我知道了。你放心。谢谢三哥了。”

三哥又拍了拍我的肩,我感觉到他很有些意兴阑珊,似乎突然变得很疲惫。

“还有,你尽量给险儿说说吧,马上要过年了,如果可能的话等过完年再说吧,让我们大家都可以过个好年。”

“好的,三哥,我会说的。”

“去吧,我也去喝点东西去了。”

和三哥分别后,我的心情万分沉重,莫名地想起了几个月前摆场后坐车逃离九镇的那个夜晚。

雪,一片片迷蒙了我寻路的双眼,就像那一晚车前无边的黑暗。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了,大雪让这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混沌,没有黑白,没有是非,看不见来路,找不到归期……

向志伟,等着我们吧!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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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下午来到学校,我自己一个人想了很久,又一次为自己巩固了决心后,才把险儿从画画室叫了出来。

两个人站在学校的走廊上。

“险儿,告诉你个事。”

“怎么了?”

“向志伟回来了。”

险儿原本笑嘻嘻的表情突然消失无踪,又变成了平时冷淡得像张面具的样子,淡淡地回答了句:

“哦!那就好。”

我看着险儿的样子,不寒而栗,他又是这样的鬼表情,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会是怎样收场。

“你想怎么办?”

“你说呢?我等了这么久你说我会怎么办?”

我在险儿的反问下,无言可对,良久,我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再等等吧,也等了这么久,不在乎最后几天了。马上就要过年,三哥想让大家都快快乐乐地过个好年。”

“我真的不想等了,你放心,我自己可以办好的。”

“险儿,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都是兄弟,你的事,我们谁都不会站在一边看的,算我和三哥求你,等两天,你这个时候出了事,家里人也不好过啊。”

险儿的左脚不停地踢着面前的栏杆,默默无语。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好吧,我等等吧,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答应过三哥,听你们的,那就过完年吧。”

一块巨大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我很高兴地拍了拍险儿的肩膀。

“那,这是向志伟托三哥给你的七千元钱,你自己拿着吧!”我把牛皮信封递了过去。

险儿却一动都没有动,“你给三哥吧,就当是我们还他上次的钱。”说完之后他低了下头,马上又抬了起来,望着天上缓缓飘下的大雪,“我想要的并不是钱!”


和险儿谈完之后,我又分别找其他的兄弟谈了这件事,每个人听完之后,脸上都罩上了一层阴霾。

是啊,我们都太了解险儿,这次不办则已,办就是大事。

回到家,吃了晚饭,我又去找三哥一趟。刚好他也在家,端着碗饭在看每天六点半的电视动画档,今天播的是《天空战记》。

我一直不能理解三哥的两个很奇特的嗜好,因为实在不像他这样的人的嗜好。

他爱看各种各样的武侠小说和各种各样的动画片,而且和别人不同的是,别人可能只是爱看某个名家的小说和某个类型的动画,他却只要是武侠小说和动画片就爱,到现在都是这样,可以说,他是我见过看武侠书和动画片最多的人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心底,一直有着一些美丽而又无法实现的梦吧。

到后面的饭厅和三哥的爸妈家人打过招呼后,我走回三哥吃饭的客厅。

“三哥,我们决定要搞了。险儿搞,我们是一定帮他的。”

“等过年吗?”

“我给险儿说了,等。他说他答应过你,会听你的话的。还有,我们兄弟商量了,这次不要你出面了,我们自己的事,自己办吧。你也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三哥端着碗,望着电视一动不动,低头吃了口菜,慢慢地吞咽下去后,才回头望着我道:“你觉得我会看着你们搞,自己站在一边吗?”

这句我几个小时前说给险儿的话,又从三哥的口里说了出来,听的对象换成了我自己。我一心想着去帮险儿,三哥何尝不是一心想着帮我呢。

“再说了,这件事,我不出来,只怕你们自己搞不定啊。算了,我想想再给你们仔细说吧。”

“三哥,这是险儿的钱,他一定不肯要。他说他的钱你上次已经帮他出给市里的那个人做医药费了,这是你的钱。三哥,你收下吧,他心里也舒服些。”

三哥默默地接过了牛皮信封。

“那,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啊?”

“啊,你回去吧。在家里听话些,好好和家里一起过个好年。不要想太多了,我会安排的,到时候再通知你们。”

走出三哥家门口的时候,我听见了电视里面《天空战记》中龙王良马在给修罗王一平说的一段话:

“一平,你说我们打败了因陀罗之后,慧明大师会醒过来,生活会再一次变得美好,世界会恢复和平吗?”

“当然,良马。只要我们打败了因陀罗,救回了慧明大师,我们就可以回到以前平静美好的生活的。加油吧!良马。”


打败了向志伟,我们还会回到现在的生活吗?或者我们变成了下一个向志伟,等待着像他一样的结局?

我没有一平一样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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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转眼过年了,家家户户的门前都贴起了各种喜庆的对联,小孩子的身上也都穿上了漂亮的新衣服。农贸市场和商场、小杂货铺等等都迎来了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时刻,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喜气洋洋的感觉。街上平时三五成群,到处可见的古惑仔们也突然之间少了很多,倒是平时很少见到的警察,却隔三差五地开始出现在街上巡起逻来,为了点小事吵架扯皮的事情也比平时少了很多。毕竟这个时刻,大家都图个和和气气,团团圆圆。

爸爸、妈妈和弟弟都回来了,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农历大年三十那天凌晨四点,我被妈妈从被子里面拉了起来,一起吃年饭。

我们那边吃年饭的习俗和城市里面不同,城市里面一般都是中午或者晚上,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吃。但是我们那边的习俗是大年三十的那天凌晨开始吃,这也是有讲究的。

因为我们那边自古以来就是贫困落后的地区,从来就没有富裕过,每个人的日子都过得很辛苦。大家在一年之中,为了生计,总是会难免找人救救急,都会欠下或多或少或紧或缓的债务。被人逼得紧了,又实在没有钱还,借钱的那个人也许就会外出躲躲债。但是过年了,还是要回来和家人团聚一下啊。无论家里怎么穷,就算平时顿顿吃的是粗糠腌菜,到了过年的年饭,也一定都会想些办法给桌上弄点肉的,这是喜庆,也是为了讨个来年的好兆头。

所以讨债的一般也都在过年的这个时候上门,因为人一般都在家。借钱的一般都是三街四邻的熟人,人家来你家要钱了,一看你们全家还吃的大鱼大肉,却没有钱还账,于情于理,实在说不过去。于是,伟大的古人运用上了中华民族特有的圆通智慧,想出了在凌晨吃年夜饭的方法,来躲掉这份尴尬。而这个方法慢慢就变成了一种习俗,流传至今。

这种习俗除了体现出中国人变通市侩的小聪明,更多的是一丝丝穿透了漫漫历史长河的辛酸无奈。

吃完年饭后,天色一般都已经亮了起来,于是全家人除了年纪太大或者行动不方便的人之外,都会一起带着鞭炮、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去祖坟祭祖。

祭祖的时候,会跪在先祖的坟前磕头许愿,愿先祖保佑全家后人在来年平平安安、大吉大利地过完一整年。虽然每年都有无数的人许下这样的愿望,又有无数的人在新的一年里愿望落空、尝尽坎坷,但是人们还是一年一年虔诚地许着同样的愿望。

这是好事,是渐渐失掉了所有信仰的,敢于与天斗、与地斗的中国人唯一有所敬畏的表现,在我们伟大、光荣的先祖面前。

祭祖完毕之后,大家回家打牌的打牌,睡觉的睡觉,看电视的看电视。除了精力极端旺盛的少数年轻人之外,一般都不会出门游玩。一年之中,这几天是真真正正属于家人的。

到了晚上,小孩子们可以约着一起放放烟花,这也是我们小时候最为期待的一个时刻。看着烟花从父亲兄长们的手中盛开,灿烂明丽,美艳不可方物,犹如点燃了我们童年时一个个美丽缥缈的梦。在烟花的映照下,父辈们成为了我们心中勇敢成熟的象征,我们热切地盼望着什么时候,我们能像父辈兄长们一样,一手拿着点燃的香烟,一手拿着烟火挥洒自如。

到了如今,每年放烟花的任务早就落在我们的身上,但是这种热切美丽的梦想,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离我们远去,就连幼时让我们惊叹兴奋不已的璀璨烟火,也在岁月中渐渐失去了它美丽的光环。剩下的只有满心的疲惫,手上的一管火药,和那美丽而短暂之后的刺鼻硝烟味。

放完烟花,大家会回到家里,关上门,一起边打牌边看春节联欢晚会。虽然现在的春晚在信息量剧烈流通的时代,已经渐渐变成了舅舅不疼、奶奶不爱的鸡肋,但是在那些年月中,无疑也给我们带来了无数的欢乐,成为了家家户户的必备节目。

看春晚的时候,也是守岁的时候。所谓守岁,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坐得越久越好,象征着每个人的寿命会越长。通常在这个时刻,家里长辈们会把早就准备好的装着压岁钱的红包,送给早就渴望之极,眼巴巴等了很久的小辈们。我记得外婆在她出世的前一年还在给我和弟弟压岁钱,虽然当时我们早已成人。

到了晚上正十二点,家家户户打开家门,点燃一挂鞭炮,在一片美言吉语中送走上一年的财神与晦气。在每年的这个时刻,九镇上一片轰鸣之声,声音大到面对面说话只能看见嘴动,听不到声音。当时觉得很厌烦,闹得电视也没有办法看下去,但是在现在无从听到这样的轰鸣了之后,却又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想念。

忙完后,这一天也就基本完结,大家可以上床睡觉了。

大年初一,早上一起来,刚打开门,就得点燃一挂鞭炮,这是迎接新一年的财神和好运气进门。

于是,新的一年开始了。

在新的一年,除了家人,我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三哥。

我们家接完财神不久,三哥就来了,带着他的承诺和计划。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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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整个过年期间,我的心情都是非常忐忑,很不平静的。尤其是父母对于我最近这段时间突然懂事恋家的表现,感到满意,而一改以往的臭脸,整日和蔼可亲地对着我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在狠狠噬咬一样的难受愧疚,我甚至不敢过多接受他们的爱,因为这种爱我不知道还可以拥有多久,而这样的想法只会让我感到更加的心酸痛苦。在这种煎熬中我度日如年。

上帝总是公平的,他给予了你一些,势必就会夺取你的另一些。当你想要享受刀冷情深的快意与激情,那你就一定享受不到门掩黄昏的平淡和幸福。那个时候,我没有想到我正在真正地失去这份平淡的快乐。

我知道这个年是一个要珍惜,要用心去过的年,因为过完这个年,就会有一场风暴等着我们。这场风暴的到来,一定会改变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原本的生活,或许它会给我们各自想要的世界,会给予我们一些一直要想追求的东西;又或许,它会摧毁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而照样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它究竟是好是坏,我猜想不出来,也不愿意去想它。

我只知道它一定会来,而我必须等着它。

但是,当我看见三哥的时候,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莫名其妙地完全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他来是有话要说的。

该来的总归要来,那就不如让它早一些来吧。这样的想法,让我心里像放下了一块压抑我已久的巨石一般,感觉到了一阵毫无来由却真实让我心安的轻松。

在亲热地和家人打过招呼,拜过年后,三哥以要我陪他出去买点东西,帮他搬一下的借口,把我叫出了家门。

我们没有走远,就站在了门前通往大街的那条小巷口。三哥递给了我一支烟。当时在家里,我是不抽烟的,父亲也不允许。我烟瘾本来就不大,与其说爱上抽烟,倒不如说是渴望成长,渴望被认可的外在体现。但是熬了两天,也有些想了,接过烟之后,马上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也许吸得太急,吸完居然有些发晕。在微微的头晕中,三哥开口了。

“小钦,你这两天和险儿联系没有?”

“没有,过年我门都没有出。再说我爸爸也在,我出门他不高兴。”

“那你有想过,险儿搞向志伟要怎么搞吗?”

我望着三哥,脑子飞快地想了想。说实话,我一直做好了帮险儿办向志伟的想法,也知道事一定不会小。但是,我还真的没有想过应该怎么去办,也许潜意识里面,我还是很依赖三哥,因为他说过会帮我们。

“这倒没有哦,过年也挺忙的,没有想到这个事。到时候再说吧,还不就是那样子,打个架还能有什么不同?”

“我告诉你,你这样就真的想错了。你知道黄皮是个什么人吗?”三哥很认真地望着我。

“又不是不认识,不就是涌马的大哥吗?”我惊异地问道。

我们基本上每天都可以看到黄皮。

黄皮二十大几三十不到的样子,个子不高,但是壮实。理着个平头,脸上的毛孔很粗,有些坑坑洼洼的,估计是小时候长青春痘留下的痕迹,看人一般不正面看,总是向一边偏着个头,斜斜地望着人,基本上很少见到他笑,显得有些古怪。

他平时白天很少出来在街上混,但是,每天傍晚五点整他都会去车站旁的一家小面馆,要碗面,点二两白酒,一个小菜。在他吃饭的时候,九镇上活动的扒手就会自己过来,把当天应该分的那份钱给他。

每天去给他交钱的人都好像不少,不过像三哥、红杰一样,每天都有些兄弟陪着的时候倒真的是很少见。如果没有那一脸的横肉和透着狠气的眼神的话,他并不像个混混,倒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所以一直以来,在九镇,他的面子远远比不上三哥,甚至有一次我见红杰当着很多人的面骂他,他一句不吭。

所以,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三哥好像对他这样一个人显得有些紧张。

“黄皮和红杰是绝对不一样的。红杰这个乡巴佬没有他大哥老鼠,他屁都不是,老鼠只要一出来,到时候红杰还是一个小弟。但是黄皮不同,黄皮是自己混出来的,你们小孩子不知道,你以为没有三两三,就这么多的涌马白给他钱养他啊?”

接下来三哥给我说了黄皮的历史。说完后,我明白了我们将要对抗的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黄皮打小家里非常穷,他父亲在九镇靠着帮人挖沙、做搬运工讨生活,很小的时候,他妈就跟一个江西人跑了。他父亲从母亲走了之后,就不怎么说话,每天只是喝酒,醉了就睡觉,没有酒钱了就去帮人搬搬货物、挖挖沙,周而复始,也不管他。由于从小样子长得不讨人喜欢,性格又有些孤僻阴狠,街坊邻居的也没有谁有好脸色对着他。所以从小,黄皮连吃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更谈不上读书上学。

但是,幸运的是,他有个大他十几岁的邻居,叫做安优,这个人好心却又无意的带他走上了一条路,一条可以让他日后吃饱喝足,受到尊重的路。

安优对他非常好,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跟着安优了。据说安优不许他偷东西,却又把所有偷东西的技术都教给了他。黄皮虽然没有读书,人却绝对不笨,可以说对于做扒手这个行业而言,他还有一定的天分。在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可以在滚烫的油锅里熟练地用两个手指夹起一块肥皂了。

安优在的时候,不许他偷,他就每天跟着安优混。安优被枪毙了,他也一步步长大,没有人再管他,就开始做起了扒手。起初还是一样贫困,但是他多少有些钱给他父亲买酒喝,供他自己吃饭了。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九零年。

九零年,当时的黄皮还是个小扒手,每天都靠在九镇通往市里县里的车上扒窃过活,他的手艺不错,所以生活也还过得去,但是也仅仅只是一个还算老实低调的小扒手而已,没有任何地盘,更谈不上做大哥。

直到某一天,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改变了他的一切,也让人重新认识到了这个小扒手可怕的另一面。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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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不知各位还记不记得,在九十年代初期,全国上下曾经掀起过一股打击车匪路霸的风潮。那个时候各省各地都有这么一批人,专门抢劫长途汽车,神出鬼没,而且手段非常之残忍。*、杀人,什么都来,一时之间犯下了无数罄竹难书的重大血案。

九镇当时也有一批这样的人,为首的一个叫做丫头。后来被三哥砍断手的那位叫做符力的九镇大哥,刚出道时就是丫头手下的一位小混混。

当时还只是一个小扒手的黄皮惹上了丫头!

事情是这样的:丫头的爸爸一大早坐车去城里卖菜,晚上回来的路上,因为太累就在车上睡着了,下车之后发现所有卖菜的钱都不见了。后来丫头多方打听,查了出来,掏钱的那个人就是黄皮。

丫头带人直接在车站找到了黄皮,当着很多扒手的面把黄皮暴打了一顿,最后还剁下了黄皮的一个小指头。并且给所有的扒手定下了一个规矩,他们今后扒到的钱必须分丫头一份。

有一些当年跟安优混过的老扒手,商量着反抗,不愿意给。但是被欺负得最惨的黄皮不,他不仅不反抗,甚至还第一个交了钱。虽然后来的一段时间之内,其他的那些扒手在车匪们的武力压迫下都交了钱,但是他们看不起黄皮,看不起这个丢了他大哥安优脸的没有用的小扒手。

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看似没有用的小扒手,在安优身上学到了偷东西的本事,却没有学到安优的仁义,他有得只是极端的残酷和隐忍。

九零年中,严厉打击车匪路霸的行动开始了。全国各地一片风声鹤唳,所有做这行的人都被迫要出去跑路。丫头也不例外,在他手下包括符力在内的几个小弟被抓了之后,他感到了极大的危险,所以他准备到海南去躲躲风头。

就在丫头想要跑路的前夕,黄皮主动找到了他,请他喝了一顿酒,总的意思就是为了感谢他一直以来的大力照顾,答应给他三千元钱做跑路费,要丫头第二天中午过来车站拿。当时的丫头很感动,他没有想到,在这种自己的兄弟都靠不住的时候,眼前这个平时被他欺负,满脸痘痘的小扒手,居然这么有情有义。那一晚,喝多了的丫头义薄云天地答应黄皮,等他回来的那一天,他会把九镇的地盘分给黄皮一半,今后谁也不能欺负他。

他没有想到,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个晚上的一顿酒就是黄皮给他的送行饭。

第二天一大早,黄皮就用一把磨得极为锋利的水果刀,悄悄换掉了车站外一个相熟的水果摊上的刀。

中午,丫头来找黄皮拿钱。奇怪的是,一向胆小怕事,受尽凌辱也不敢言语一声,被所有人看不起的这个小扒手,在那一天却一反常态,不仅不给钱还敢当着很多人的面大骂丫头欺人太甚,不是东西。

周围的扒手摊贩都认为黄皮被丫头平日欺负得太多了,在这个墙倒众人推的时候,才敢好好爆发一下,所以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切。

横惯了的丫头,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狂怒冲晕了他的脑袋,顺手抄起旁边一个摊贩的扁担对着黄皮就打,黄皮没有还手。

当他被丫头打得头破血流,大家都认为再不跑就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黄皮跑了起来,丫头跟着就追。他并没有跑多远,仅仅跑到了车站门外,刚好是那个水果摊子的前面,丫头追上了他,一扁担就把黄皮打倒在摊子上。但是马上黄皮就爬了起来,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了丫头。

所有人都看见,丫头脸上的表情突然一下就变了,变得非常的惊恐害怕,张得圆圆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黄皮。然后,丫头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当丫头倒下去后,旁观的人们看见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插在了丫头的心脏部位,直没刀柄。

一刀毙命!

年轻的黄皮满头是血地呆呆站在那里,望着倒下的丫头,一动不动。半晌之后,他转头对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微微一笑说:“麻烦你们哪位帮个忙,帮我报下警吧,我要自首。”

据说当时他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事后结案,年纪尚小、孤苦伶仃的黄皮在恶名远播的车匪路霸丫头的追杀下,被迫自卫,失手杀了人,有自首情节,过失伤害致死罪行成立,判刑四年零三个月,服刑期间,因表现良好,提前三个月出狱。

出来后,黄皮就接替安优,在空白了好多年的九镇扒手界成为了新一代的大哥。


听完这些,我明白了为什么一直都一言九鼎的三哥,在向志伟的这件事上拖了这么长的时间都还没有妥善解决;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三哥一直劝我不要卷进这件事;我更加明白了面前将要来临的风暴是多么的巨大,巨大到可以把我们所有人都卷得粉身碎骨,永不超生。

我和我的兄弟能像以前一样平安地躲过去吗?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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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我努力的控制着因为恐惧而引发狂跳的心脏,强忍下了腹中那种反胃的不适感,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口水,道:“三哥,黄皮是很屌。但是我们又不是要办黄皮,我们要办向志伟啊。再说了你才是九镇的第一大哥,难道黄皮敢为了向志伟不给你面子吗?”

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我希望黄皮就像红杰一样,慑于三哥的威势,而不插手我们这些小辈的事情,让我们自己的事自己来解决。

毕竟,这么可怕的对手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甚至连听都是第一次听到,我绝不愿意和他作对。

“你以为黄皮是红杰啊。红杰可以不顾义气不管大脑壳这样的*,但是黄皮一定会管向志伟他们三个。你还记得险儿刚被烧的时候,黄皮答应的一万五千元钱吗?”

“记得,不是前几天都给齐了吗?”

“他要是真怕我的话,当天就会给齐,不用等到现在。那天我去他家抓人,他当场给了我八千保向志伟,就是给我面子了。如果不是我,谁也别想拿到一分钱。但是事后,我再找他要,他就不给了。这次如果不是向志伟回来,他也是实在不愿意和我结仇,这七千他是一分都不会出的。”

“钱不是向志伟出的吗?”

“你还是太小了。你还真以为钱是向志伟出的啊?上次我帮险儿给市里那个人的七千,我也说是险儿出的。向志伟?你就是把他杀了他一下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那,三哥,黄皮这样的人都要拿钱给你,不是证明他怕你吗?”

“小钦,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要是你现在得罪了一个有实力的大哥,他要搞你了,能用钱摆平我也会帮你出钱,不管多少,只要我出得起。但是,钱摆不平了,我也一定会帮你出头。黄皮对向志伟也是这样,你懂了吗?”

恐惧确实让我的大脑更为迟钝,失掉了平时的判断力。但是三哥说的话还是让我心里非常感动。

“黄皮、向志伟和我们不同的地方是:你是从小叫我哥哥长大的,我不可能不管你。而向志伟除了是黄皮正儿八经的徒弟,他们还有生意的来往,是为黄皮赚钱的。如果向志伟被搞了,黄皮不出面,那他今后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其他的扒手也不会再服他。所以,他也不可能不管向志伟。红杰本来就是个小混混,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不过都是些装逼的,真正遇到事了,铁的根本就没有。”

“那三哥,就是说我们只要搞向志伟,你和黄皮肯定也会搞起来咯?”

“嗯,我义色也不是个小麻皮,搞我也不是说搞就搞的。黄皮一旦被逼着要为向志伟出头,就肯定先动我,再慢慢玩你们。他也晓得我是个什么人,如果真要动我,肯定就要把我一次办下去。不然他也没有搞头了。所以,只要你们搞,我等他动就不如我先动。知道了吧?”

“那……三哥,到底是要搞多大啊?”

三哥显然看出了我的恐惧,他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半天,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问了我一句话:“小钦,你要是实在不想搞的话,就算了。不要搞到这件事里来了。”

我呆呆地望着三哥,我是多么想说:好,我不干了。但是话到嘴边,我说不出口,万一险儿搞出事了,我就看着他一个人去死,自己在旁边看吗?我实在是办不到。

“三哥,我是不想搞。但是你知道险儿的,他个*的性格你说他可不可能不搞?”这话连我自己都知道是在死撑,但是没有办法,到了这一步,死撑也得撑了。

“唉!”三哥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们几兄弟这么铁,今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搞那就搞吧,也不再*啰嗦了。不管怎么样,小钦,我会保着你的,除非我死在黄皮的手上,不然你就没事。”

“三哥……”我心情起伏,各种情绪混杂。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没事,你也不要想多了。黄皮要想弄死我,还不是那么容易,我给你商量个正事吧。”

“好,三哥,你说吧,我听着的。”

“我这几天天天在想这个事,要搞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了。再过半个月,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也是我们这里的集市。附近乡下做生意买东西的人都会来。每年这一天也是那些涌马很重要的日子。过年的时候,他们都会休息,这是全年的第一个场。平时他们办事都会见好就收,但是这天,一般都往死里搞。因为这是他们一年的彩头,所有人,包括黄皮都会出来办事,我们就在这一天动手。”

“那这天,他们不也是有很多人啊。不好搞哦。”

“不要打岔,先听我说。这两天,你要险儿把当时烧到后的所有医生证明、诊断书、发票,和照片什么的都准备好。到时候,我通知他去派出所报案他就去。”

“报案?”

“对,你们是学生,又不是正式混的,也没有什么丢脸不丢脸。过年这段时间,派出所都抓得挺紧,你们报下案,也会比较重视。当然不会指望他们抓黄皮,我也没有这么想过,只要能给黄皮那边添些小麻烦就可以了。麻烦一多了,我们的机会也就更多……”

三哥仔仔细细地给我说了他的方案,需要和我们配合的一切。听完后,我完全呆在了那里。

突然之间,我开始感到有点惧怕三哥,因为他手段之老到实在超乎了我的想象。认识三哥这么多年,每遇到一件事之后,我总是能看见他所不为我所知的一些地方,看着面前的这个三哥,我再也摸不清他是不是我所了解的那个三哥了?

如果说黄皮是捕蝉的螳螂,那么三哥就绝对是后面的那只黄雀。螳螂残酷隐忍,黄雀胸有成竹。

这让我真正开始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混社会不是有种打有种杀就行,你要有头脑,而三哥就非常的有头脑。

这个计划其实也很简单,甚至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当初黄皮怎么办的丫头,今天三哥就要怎么办他。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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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正月初一到初八,都是全国的正常假期,这几天也是游亲访友的日子。过了初八,上班的就得要回单位上班,开店做生意的也都纷纷开张了。

这几天,我们几个跟着家里人,东走西走的,没有在一起聚过。

初七的时候,接到三哥电话说要请我们所有的兄弟,一起吃顿过年饭,约在初九晚上去三魁大酒店。

初九,爸妈都回城里上班去了。吃完午饭之后,我们兄弟几个也终于得空聚在了一起,约在车站旁边的随意茶厅。

在这次聚会之中,我得知了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真正让我坚定了办掉向志伟和黄皮的想法。

初四那天,袁伟去给她姨妈家拜年,姨妈一家留吃了晚饭。姨妈的女儿在厦门读大学,这次过年回家,把男朋友也带了回来,一个安徽的小伙子,挺喜欢喝酒。袁伟的姨妈和姨夫都不喝酒,袁伟去了之后,就要他代表姨妈全家陪那个小伙子喝了点酒。也不是太多,估计有点晕晕乎乎的样子。

本来给姨妈拜年还能帮姨妈陪客,这是好事。可惜他姨妈住在上街的刘家坡,而恰好黄皮也住在那里,更巧的是,黄皮也约在初四的那天请他手下几个小弟一起过年、吃年饭,向志伟也在里面。

袁伟从姨妈家吃完饭,摇摇晃晃地回去,路过黄皮家门口的时候,向志伟他们正在黄皮家门口放烟花。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一支冲天炮对着袁伟放了过来,就在袁伟脚下一尺左右的地方炸开。

冲天炮这个东西我不知道各位的家乡有没有,在我们那边是很普遍的。就是一根细细的竹签,竹签头子上连着一个小小的塑料管,管子里面装了点火药,玩的时候把引线一点,吱的一声细锐尖叫,就冲了出去。这个东西并不危险,一般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是它速度快,响声大,突如其来之下也挺吓人。很多街头小混混,招惹过往女孩的时候,就经常喜欢用这个东西。

那天袁伟喝了酒,本来就是晕乎乎的,也没有看左右。突然一下炸响,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不免很有些恼火,抬起头就骂了句:“靠,吃了饭没什么卵事,炸你*啊。”

“我靠,你个小杂种,你找死吧?”那边也就哄闹了起来。

袁伟顺着声音望过去,一眼看见了烧险儿的向志伟。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什么,那边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大概还没有成年的小子就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扔了过来,砸在袁伟的身上。

袁伟这个人平时有些好色,喜欢吹些牛,做事也有点乱弹琴,可以说他很有些缺点。但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怕事的人,而且,他对兄弟讲义气。

对面的人吓了他之后又打了他,还有烧了他兄弟的人在里面,他更喝了酒。所以,他也马上弯下腰,左找右找,找到一块石头,拿在手上直接冲了过去。

武松曾经喝了十八大碗的“三碗不过岗”之后,夜宿景阳冈,赤手打死了一头吊睛白额虎。从此武松打虎的故事流传千古,世人皆知。但是,以我的个人经验来说,如果武松喝的不是汽水或者严重掺水的伪劣产品,那就是世上真的有越醉越强大的醉拳之类的东西存在,不然武松武先生可能根本没有干过这事,完全是谣传。

喝醉之后,人一般都会精神亢奋但是四肢无力,反应迟缓。觉得有力敏捷,那是因为喝醉的人精神亢奋所引起的错觉。所以,人喝了很多酒之后一般是打不过别人的,更别说打老虎了,这就像藏獒永远打不过狮子一样,不用怀疑。

袁伟喝了很多酒,而且他还不是武松。所以,他冲过去后,没有打到任何一个人,立刻被一脚踢翻在地。躺在地上的他打不过别人,可是他还会尽力地反抗打骂。

所以,架打得并不厉害,但是吵闹的声音很大,而且及其难听。过年的时候,谁都不愿意听见这些话在自家门口传出来,传到自己或者邻居的耳朵里。于是,一个满脸横肉,矮壮结实,偏着脑袋看人的人走了出来,这个人叫做黄皮。

“搞什么啊搞!”非常洪亮而且充满了火气的声音,所有正围着袁伟踢打的人都停下了手。

“师傅,是这个*惹事骂人,他和险儿是兄弟。”向志伟马上对着黄皮说,声音有些紧张。

黄皮还没有答话,向志伟的话音也还没有落下,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离袁伟最近的一个人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指缝之间不断流出了鲜血。原来在向志伟和黄皮说话的时候,袁伟就爬了起来,对着这个小子脸上重重地来了一拳。

黄皮的脸色一下就变得更愤怒了,走过去一把抓着袁伟的头发向前扯,边对身旁的人说:“走,把他搞到屋里去。”

几个人把袁伟架到了黄皮家的后院。黄皮刚松开袁伟的头发,袁伟马上冲了过来又要打,黄皮跑进屋拿出了一把菜刀,一掌把拉着袁伟的人推开,对着袁伟脸上就是一耳光。

“你们都松开,你个狗杂种,过年到老子家门口来闹事。你再动啊?你再动,今天不弄死你,老子跟你姓。”

袁伟捂着脸,完全被黄皮的气势震住了,愣在那里没有说话。

“小杂种,老子钱也给义色了,你还在这里闹事。你是不是不想过年了,不想过年,你妈了个逼的今天就要你死在这里!”黄皮一下好像疯了一样,用巨大的声音狂吼。

“你过个年,闹什么啦闹,隔壁的人听见了丑哦。”黄皮的爸爸听见了黄皮的喊声,从房子里走了出来说了句。

“关你个卵事啊,你喝你的酒去。丑个*丑!”

他爸一听,边说着“报应”边走进了房。

“小杂种,你今天你想怎么搞?老子就不过这个年,陪你们几个小杂种玩。”黄皮吼了他父亲之后,声音也还是小了一些。

“黄皮,你而今把我弄死在你屋里也没有什么屌的。”袁伟说完指着向志伟那群人,“老子过路,是他们搞冲天炮炸老子。”

对于黄皮突然近似癫狂的表现,袁伟感到胆怯了。

“老子不管哪个炸哪个,你今天在老子的门口搞事。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不是过年,老子不搞得你有个样子,老子不是黄皮。”黄皮一听闹事的是他的小弟,态度改变了一些。

“你回去帮我告诉义色和险儿这个小杂种,老子该出的钱出哒,该给的面子给哒。老子的人老子就是要保着,最好都莫搞事,哪个要是敢动我的人就试下看。大不了要死卵朝天。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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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我们听了袁伟的描述后,心里都极端的愤怒。烧险儿在前,打袁伟在后,黄皮欺人太甚。

尤其是险儿,额头上的青筋不停地突突跳动着,两腮边上的咬合肌也凸出了两块,如果黄皮和向志伟在的话,眼睛中冒出的火可以把他们烧死。

“你初四出事的晚上怎么不找我们?”险儿很愤怒地问袁伟。

“哎呀,你说得轻巧。你们都在家里过年,一家的人,那么晚了还好意思去你们家叫你们啊。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未必还跑去报功?反正我也没有被怎么打到。烧你的事,不是过完年就要搞吗,迟早新账老账也要一起算的。急个卵啊。”

“你真是没有卵用!走,老子就要看下黄皮这个老杂种怎么弄死你。我肏他妈的逼,老子今天就硬要看看是哪个弄死哪个?”险儿站起来就往外走。

袁伟跳起一把就抓住了险儿,我们几兄弟也忙拉着他,不断劝解,说再等几天吧,等几天也就要办他了,你不要又乱搞,像上次一样害我们跑路。最后说出这样的话了,险儿才冷静了下来。

听袁伟这么一说,我们几兄弟过年之后第一次相见的兴奋和亲热,也被搞得意兴阑珊了。

也许是大家都想到年已经快要过完了,马上又要办事的原因,都沉默了下来,默默地坐在一起,只有端杯子喝茶发出的“呼噜”声。

我注意到了一件事,袁伟口中所描述的黄皮是个六亲不认,连父亲都骂的狂躁的人,和三哥口中隐忍狠毒的形象相去甚远。这点,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六年后,我遇到一个有同样特质的人,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我才明白了世上真有这种性格的人,这种性格叫做“扮猪吃老虎”。

可惜黄皮不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古训或者是现代的换位思考。

他讲义气,他要保他的小弟,别人敢动他的人他就要和人拼命。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我们也是,我们也讲义气,我们也要保我们自己的兄弟,谁敢动我的兄弟,老子不是拼命,是亡命!


好不容易等到了五点多,三哥给我打来了CALL机。他已经在三魁大酒店了,叫我们马上过去。

赶到包厢里面,三哥、明哥、牯牛、癫子、癫子的老婆,还有一个瘦瘦的,留着像女学生一样下面剪齐,长度齐肩的头发(我们那边叫做娃娃头)的人,都已经坐在了里面。

一进去,三哥就分别给了我们一人一个红包,说是过年的压岁钱,红包里面每人五百元。开始大家还客气着推辞,看到我率先拿着了,也都纷纷接下了,接钱的样子一个比一个贱。

坐下后,三哥给我们介绍了那个留着娃娃头的人,他叫缺牙齿。因为他的门牙有一颗是缺的,还有一颗只剩下了一半。不露出牙齿的时候还好,露出牙齿实在是有点丑,而且给人的感觉也有些不太对,屌得要死的样子,好像就他是大哥,别人都是小弟。除了对三哥还老实之外,在明哥面前都是一脸不得了的样子。

他是三哥、明哥他们刚出来混不久,就跟着三哥混了的。去年,因为些事不想在街上混了,就跑去广东那边打工。开始在一家制鞋厂做流水线工人,负责给鞋底粘胶水。据他说,在流水线上一站就是十来个小时,除了吃饭二十分钟外,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因为流水线不会停,所以人一走,就会有产品没有粘好,是要扣工资的。干了四个月之后,他和他们的课长搞不好,本来也就嫌太累,吵了一架就走了。去了东莞的樟木头镇,那里有一批九镇和九镇附近乡下的混混在那边办站(后来这批混混里的几个人回来了,引起来很多事情的发生,这是后话)。缺牙齿跟着他们又混了几个月,没有什么意思,过年还是又回到了九镇。

介绍完了,大家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开始吃喝了起来。

我和三哥中间隔着明哥,刚坐下不久,我就把袁伟初四发生的事告诉了三哥。三哥一听,表情非常反常,居然显得很高兴。问袁伟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地方疼。袁伟说也没有打什么,就是当时在地上被踢了几下,手上擦破了点皮,脑袋上还有几个小包,被黄皮扯头发的地方也有点疼而已。

听完之后,三哥要袁伟明天上午就去医院检查,不管伤得多轻都要医生开药,然后把检查的东西都拿好,到时候他通知袁伟和险儿一起去报案。

别人都在听,只有缺牙齿一个人听完袁伟的事之后,一脸不得了地说了句:“你当时就搞死他唦,一个老*。你怕他个卵啊?”

这句话一出口,武昇和袁伟就差点和他吵起来,这个人果然有些讨厌。

三哥开始说起了正事。

“今天,大家一起吃个饭。一是过年,几兄弟一起聚下,热闹下。新的一年,我希望我们大家都顺风顺水,一起发财。我义色怎么样的人,大家都晓得。反正今后,还是老规矩,我吃什么你们吃什么,我有饭吃,就不会让你们喝汤。来,是兄弟就先一起搞一杯。”

喝完酒,三哥接着说:“二是,你们都晓得的,险儿的事。险儿被向志伟这个小麻皮烧到之后,老子亲自去找黄皮要人要钱,人他不给。现场答应的一万五千块钱,当时给了八千。说的是过两天就给剩下的七千,老子相信了他。结果,他把向志伟搞出去后,老子前前后后找他讨了六次,他啰里巴嗦就硬是没有掏过一分钱。现在向志伟这个小杂种要回来过年,他把钱拿出来了。那意思就是他的人不回来,钱就不出。老子的人就活该死,烧了就白烧。老子当时把他当道上的朋友看,半句多话都没有讲,面子给足了他。结果这个杂种给脸不要脸,把我当蠢猪搞,当宝玩。这个狗杂种,他的人他晓得保,老子的人就该被向志伟烧啊?!当我义色小麻皮啊?!”

三哥越说越激动,最后两句基本上是吼出来的,同时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胸膛起伏不定,一脸凶相。

没有人说话,过了会儿,三哥整理了下情绪,接着道:“险儿,我晓得你心里一直不舒服。是给我义色面子,忍着的。我晓得你们六兄弟也不爽。但是而今过年,派出所本来就抓得紧,再就是你们都还年纪小,家里大人也都看着的,过年搞出什么事了不好,我也不好意思向你们大人交代。但是,我给你们说,我没有忘记这回事。老子心里一直也不舒服,这个年老子被这件事搞得过得没有什么意思。年现在也快过完哒,道上的朋友都晓得我义色翻脸像翻书的,黄皮这个杂种老子给他脸他不要脸,老子就当不要脸的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事于公于私,于险儿于我都不算完。正月十五,老子亲自办黄皮。你们想好,铁我的就发句话。”

“三哥,我们兄弟搞。”我第一个说话了。我知道其他的人肯定会搞,所以绝对不能自己兄弟出的事,还让别人先表态。

“义色,你搞什么事我不在啊?”牯牛也说了。

“义色,你真的是有些讨麻皮嫌,你当着我媳妇说这些做什么。我叫她过来还以为是场热热闹闹的好事。现在好了,等下回去,我就真的热闹了。要搞你喊我一声就做数了唦。”癫子边尴尬地推着他老婆拉扯的手,边有些恼火地说道。

我们都有些好笑地望着癫子,这让癫子更加感到尴尬恼火。

其实,这没有任何值得去笑的地方。不管是因为担心而用力拉扯老公衣袖,希望可以阻止老公却又一言不发的妻子;还是表态一定会为了兄弟去办事的同时,又为老婆的担心而感到甜蜜尴尬的丈夫。

这两个人,都值得所有的人去尊敬。

情义二字,足抵万金!

“大哥,我给你说。真正你要办事,不需要喊这么多人。搞得事的人,两个就可以哒。我和你两个人,两把刀,我看黄皮个杂种有些什么屌的。”缺牙齿把大哥两个字音的间隔拖得特别长,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不知道我的主观导致了我的不客观,还是讨厌的人无论说什么都很讨厌,这句话让我听起来非常刺耳。

有两个人更不爽。

“缺牙齿,你乱*说些什么啊?”刚才开口的癫子一脸不高兴地说了句,毕竟他们认识很久了,癫子说得还是比较客气。缺牙齿眯着个眼瞥了癫子一下,没有说什么,还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你缺着个牙齿,一副鬼样子,就你能办得事?屌个屁啊屌?”武昇和缺牙齿不熟,所以他说的话并没有癫子那么含蓄,他更加直接。

癫子的老婆一下笑了出来。

缺牙齿的脸一下就变绿了,噔地一声站了起来。

“小杂种,你再说一句!”

“怎么搞?”我们六兄弟唰地全部站了起来。

“小缺,你给老子坐下!你出去了这么久,一张嘴巴怎么还是这么讨人嫌!”三哥拉着脸对着缺牙齿吼道,缺牙齿坐下了,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

我们不甘示弱,也纷纷回骂着,险儿的样子还想过去办他的人。

“你们几个小麻皮还骂什么骂?也都给老子坐下,一点事不懂,天天只晓得乱*搞。坐下!”

明哥一把将还站着的险儿拉了下去,看来讨厌缺牙齿的不只我一个,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的。

那天所有的人都表态会参加这个事。三哥这个人确实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有时候粗鲁地露出流子的本性,有时候又温柔得像个兄长,有些时候却精明得像个生意人。但是他总是可以让人心甘情愿地为他办事,无论狂妄嚣张如同缺牙齿,冷静镇定如同明哥,桀骜不驯如同武昇,还是心狠手毒如同险儿,莫不如此。

我记得,那天有一个人,始终没有表过态。

明哥。

只有明哥,他没有任何的表态,他始终淡然地坐在三哥身边,默默看着一切。三哥带着询问的目光望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却连扫都不曾扫向明哥一眼。无数次一起经历的路途早就让他们彼此知道,无论做什么,是生是死,他们都会看见彼此站在自己的身边,一起打拼。

这点毫无疑问,亦毋须回答。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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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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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随后,三哥把他和明哥两个人考虑良久,商量好的计划告诉了我们每一个人。

首先第一步,过几天接到三哥的明确通知之后,险儿和袁伟两个人就一起去派出所报警。

险儿的事就照实说:那天,他和同学一起吃宵夜,向志伟调戏他的女朋友,冲突中用火烧了险儿,最后为了不把事闹大,黄皮帮向志伟赔了他八千元钱;袁伟的故事则改了下版本:向志伟烧了险儿之后,欠下了黄皮的钱,现在黄皮要过年,找向志伟逼债。所以向志伟又想找险儿要回来,但一直没有找到人。那天看到险儿的同学袁伟路过黄皮的家门口,就把袁伟暴打了一顿,而且要那天在场的包括险儿在内的所有人,正月十五之前把八千元凑齐还给他,不然就要弄死他们。

他们几个都是中学生,实在是凑不齐那么多钱,又怕出事被杀。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决定报警,希望警察叔叔可以主持正义,不然他们十五就死定了。

听完三哥的安排,袁伟插了一句:“派出所的不信怎么办?”

明哥代替三哥做了回答:“你是警察,中学生带着医院证明和真名实姓举报一个扒手,你相信哪一个?”

由于我们这个地方的民风比较彪悍,大家经常在大城市里看着小偷偷东西而根本不管的情况不可能发生。在九镇,只要偷东西让人发现,被周围的人毒打一顿之后再送到派出所是肯定的。

所以,根据这样的民风,在报警之后,三哥接下来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正月十五那天是元宵节也是九镇的第一个场,更是所有涌马一年的第一笔生意。三哥在那天会安排他手下的人布满九镇的所有街道,只要发现有涌马偷东西,就抓,就打,然后报警。

而我们在座的这些人,从听到街上的警笛响声开始,就等在黄皮的家门口。一旦守着出九镇的四条公路的人和十字路口租车的地方的人打了三哥的手机,我们就向打电话的地方赶;如果没有,就一直在黄皮家门口等到看见他们为止。

安排妥当之后,在三哥的授意下,接下来的几天之内大家都开始了各自的准备。


正月十三上午,袁伟和险儿两个被恶势力所敲诈、虐打的中学生走进了九镇派出所,一位很年轻的警察接待了他们。大概三个小时左右,二位受害人满脸春风地走了出来,直接奔向三哥家告知了具体细节。

过了近十个小时,也就是傍晚的样子,我在家帮奶奶拖地,看见黄皮从我家门口走了过去。我知道报警的事开始发挥作用,黄皮过来寻三哥来了,于是我马上也在后面跟了过去。

我记得,当时我和黄皮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去的时候,三哥正在自家客厅边烤火,边看一本叫做《杨小邪发威》的武侠小说,他大哥的女儿在旁边写着作业。

黄皮门都没有敲,直接走了进去。

我随后进去,叫了声:“三哥。”

三哥抬起头,看见我们两个,对我点了下头之后,笑嘻嘻地看着黄皮道:“哎呀,大哥过来了啊!年过得好啊?坐坐坐。”

我走到三哥的旁边坐了下来,黄皮的脸色很难看,站在火炉边,也不说话,只是一副很阴骘的样子望着三哥。

三哥一脸错愕,站了起来,“黄皮,你找我有事啊?”

听到三哥再次发问,黄皮脸色更见阴沉,终于从嘴角憋出了硬邦邦的几个字:“你说呢?义色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