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在线更新 打拼:六兄弟的血色往事(小沈阳正在追看的超人气贴)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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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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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黄皮充满挑衅意味的反问说出口的同时,三哥的脸色也立马拉了下来。他理也不理黄皮,先是一摆头,柔声叫侄女进房之后,再从桌上缓缓地拿起了一个槟榔,放在嘴里。

嚼了几口,这才转过头对黄皮不紧不慢地说道:“黄皮,你他妈的,你还真的以为你是九镇的大哥了是吧?过年跑到老子家来,拉着张脸阴阳怪气的。肏你妈,你想怎么搞?”

我以为黄皮被三哥劈头劈脸地这么一骂之后,马上也会暴怒起来,毕竟打流的人最注重的就是面子。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黄皮不仅没有发火,脸上甚至还堆起了一丝笑意,虽然有些牵强。

“义色,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吗?把钱赔了就算了,小孩子不懂事,你就别动他们了。当给我黄皮个面子。”

“黄皮,老子告诉你。我和你不同盘,但是看在都是一个地方的,老子面子已经给足你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答应给的钱拖了老子这么久,老子找过你麻烦没有?你一来就无头无脑说些怪话,老子答应你不动向志伟这个杂种,他回来这么久出过事没有?面子已经给足了,你少一天到晚再给我说些屁话。你的人烧了我的人,赔了两个钱,老子不找你的麻烦,你还屌起来了!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信不信,晚上老子就砍死向志伟这个杂种?我看有个什么鬼?”

“义色,你话也不要说得这么满,我今天来也不是什么屌不屌的。我就想问一下,你既然算了,那为什么险儿还去派出所报警?”

三哥听了之后,脸色一愣,转头望向了我。

我真的是佩服三哥,如果不是知情人,当时的我绝对不会怀疑这种错愕表情的真实性。

三哥望了我一下,好像要说些什么,迟疑几秒又还是转过头去看向了黄皮。黄皮这个时候也在望着我,表情虽然没有变,但是我感觉到了他眼神中压抑着的火。

“黄皮,我不晓得你说的什么,但是我也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告诉你,我义色要办向志伟,我就保证今后九镇街上没有这个人。你不要以为我给你黄皮面子了,你就不晓得自己三两三,你以为我怕你啊?我还要报警?!嘿嘿。不管你信不信,爽不爽,你只管就把这个事记在老子身上。老子今天就不过这个年陪你玩玩,我看看九镇是不是真的翻了天,跟你姓黄了?!”

黄皮呆呆地望着三哥,半晌,声音也变得硬了起来:“义色,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我们两个一直都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各发各财。我只是想问问看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我的人搞伤了人,我钱也赔了,结果没有得到好,弄得现在过年,警察还跑上门到我家里去找我要人。换成是你义色,你只怕也不想当这样的*吧?如果是你搞的,你是大哥,我黄皮是个小麻皮,我也只能问问。但是而今既然不是你搞的,我起码要找报警的人把钱给我退回来。”

“黄皮,我不管你现在想怎么搞,我只给你说一句,我的人做的事我自己会管,其他人要是敢动一下,那就只怕九镇真的要出些事了。”

三哥这句话一出口之后,气氛立马变得沉闷压抑无比。他和黄皮两个人都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在那里对望着,一动不动。坐在一边的我几乎感到窒息。

最终,黄皮猛地一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

他走后,我问三哥,你为什么那么说,黄皮万一逼急了直接找险儿怎么办?三哥说他不会找的,今天不骂他或者他根本不来这里和三哥谈的话,他才会找。

很久之后,我明白了这个道理。说假话要么不说,要说就要说得连自己都骗到,要理直气壮地理所当然。

三哥的计划,第一步成功了。派出所为了坚决保证过年期间社会治安稳定,已经找过黄皮了。当然,黄皮也不是个在派出所一点关系面子都没有的小混混,所以我们不会相信,派出所就一定会抓向志伟来保护险儿。但是我们确定了一点,至少黄皮已经受到了一些初步的压力。

剩下的就等后天吧。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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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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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语中,夜就是“宵”,正月也叫做元月。而元月的第十五天又是一年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所以叫做元宵,也叫上元。

把正月十五当做节日流传至今的起源在汉朝,汉惠帝刘盈死后,皇太后吕氏篡权,吕后的叛乱是在这一天被平定的,为了纪念刘家王朝的复兴,皇帝钦点把正月十五定为节日。一将功成万骨枯,平吕的时候,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所以,这个节日本身就是带有重重杀机的一个节日。

我在前文中说过,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说,圆月的时候,对于大海的潮汐和人类的各种负面情绪,比如冲动、愤怒等都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一个充满杀气的节日,一个化身为狼的月圆之夜。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一切,也许在冥冥之中,命运之手早已做下了安排。

这天很早我就醒了过来,也许说我昨天一晚根本就没有睡着更为恰当。一整晚,我都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无从入眠。

躺在床上,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窗外的夜空上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皎洁无暇。寒冷的冬夜,就连洒在大地上的月光看上去也不像夏日那样的柔和入眼,而是一片清冷的水色,给本就清冷的中宵,又再平添了几分凄凉。这样的月光,甚至在一瞬间让我错觉自己是躺在监狱冰凉僵硬的床上,透过小小的通风口欣赏着自由的天空。

躲在温暖的被子里,双脚却是冰凉冰凉的,脚心还湿润润的不断冒着虚汗。满脑子都是明天将要发生的一切,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想,但是又想不出个什么名堂来。

如果明天我们报了警之后,派出所的人还是不管怎么办?如果黄皮不跑怎么办?如果他跑了但是我们没有发现怎么办?如果我们在黄皮的家门口被发现了怎么办?如果警察知道了真相怎么办?如果他跑了向志伟不跟着又怎么办?(虽然最后这个问题,在白天我就已经和三哥商量过了,觉得应该不会,因为如果黄皮都要跑了,向志伟在派出所比黄皮还先挂号,能不跑吗?再说,他不一起跑,没有黄皮罩着他了,不用三哥,只怕我们都要活剥了他。心里明白事情的逻辑是这样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想万一遇到意外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始终纠结着我。

但是一直让我最担心的是三件事。这三件事可以说让我背上了极大的思想负担,就像毒虫一样一整个夜晚都伏在我的心上,蚕食着我人前强装的那份从容与镇定。

首先,黄皮跑路会带几个人呢?会不会带了枪?万一我们打不赢,或者我们之间的谁被开枪打了怎么办?黄皮就像一只猛虎,而枪就像是一对翅膀,这样的组合让他在我当时的心中接近于无敌。而这样的感觉又让我的恐慌成倍加剧,手脚也更加冰冷。

再者,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在黄皮和向志伟跑路的时候抓住了他们。我们要把他搞到什么样子才好?险儿下手之毒我已经是见识过好几回了,他恨向志伟恨了这么久,他会怎么做呢?难道真的杀了他?我是一定要拦住他的,绝对不能让他杀人。但是拦住了之后,又要怎么办呢?难道只是打一顿?这是不可能的,就算险儿拦住了,三哥那边怎么办?从来没有见过三哥办事,但是平时听到的一些三哥以前的事,和三哥对黄皮这事的口气,应该绝对不会善了。万一是三哥要杀人怎么办?三哥我拦得住吗?

最后,如果不杀的话,黄皮是个什么人?是个小小年纪就敢杀了当时大哥的人。他日后报仇怎么办?我躲得掉吗?就算我躲掉了,外婆姑姑怎么办,兄弟们又怎么办?

黄皮在我心中心狠手辣的形象已经深深扎根,可以说他是我当时最为忌惮的一个人。我不得不承认,我怕他!越想越怕,浑身冰冷地在床上辗转,一直到凌晨才终于得以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一大早,破例没有等到外婆叫我,我就早早爬起床了。走出房间梳洗,外婆和姑姑惊奇地望着我,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是不是有事。我把早就想好的话告诉了她们,说今天要和同学一起过节,闹灯会了再去喝酒,可能晚点回来或者不回来。外婆很放心我,只是交代我不要喝多了酒,能回来就尽早回来之类。

还在梳洗的时候,就看见险儿和小二爷、武昇三个人前前后后地走了进来,都是两眼浮肿的样子,看来昨天晚上,这件事让我们谁都没有睡好过。

昨天商量的今天一早就都到我家集合,但是我却突然不希望他们出现在我家里,不希望看到他们和外婆待在一起,不希望任何和今天有挂钩的人或事走到我的家里面来。

匆匆梳洗完毕之后,我叫他们一起先去吃个早饭。给外婆姑姑打了个招呼,交代她们,如果等下袁伟和地儿来了,要他们直接去三哥家等我们。

走在清晨的九镇,街道上家家店面都已经打开了大门,每家的老板都在店子里忙前忙后,为今天的生意做好准备。

是啊,今天是个集日,又是元宵节,晚上闹灯会。人一定很多,大家也一定会玩得很开心。只是不知道当灯会开始,大家狂欢的时候,我们的手上是已经染上了别人的血,还是我们的血染红了别人的手?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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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早饭,我们又一起来到了三哥家,地儿、袁伟、癫子、牯牛、明哥和缺牙齿,所有的人都已经来了。

一张佳美和一张乘龙牌的小旅行厢(现在好像再没见到有这个牌子的车了)停在了三哥的门口,车上坐的是上次送我们去跑路的,叫泥巴的那个司机和另一个不认识的人。癫子和牯牛正在将一张大方桌往客厅里面抬,好像准备打牌。

我问三哥:“三哥,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啊?”

“等下,不急。现在还早得很,等下再说。”

三哥、明哥他们打起了牌,我们几个坐在一边闲聊。也没有什么意思,地儿和袁伟都还没有吃早饭,于是给三哥说了一声之后,我们一起陪着他们两个走出了家门。临走前,三哥要我们吃了帮他打包带上一份就马上回来,还专门交代了一下险儿,现在一定不要在街上惹事。

大概上午十一点钟不到,在陪袁伟和地儿吃早饭的时候,我们就亲眼看见了面馆对面的一家专门给农民买菜籽、农药、秧苗的店子门口,一个小涌马被抓住了,被偷的是个准备买东西的四十岁左右的农民。

很快,旁边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我和武昇忍不住想看热闹也跑了过去,除了地儿和袁伟要吃饭,其他几个也跟着走了过来。刚一进去,就看见扒手一脸可怜委屈的样子跪在中间空地上,语速飞快地辩解着什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哥们在口水横飞地指着他骂,满脸大义凛然。这个人是牯牛的小弟,见过几次,叫做小兵。而旁边被偷的那个农民却好像没有他什么事,小偷他不管,倒是很是兴奋地只顾着给围观看热闹的人解释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脸上居然显得十分得意自豪的样子。

小兵正骂得起劲,无意抬头看见了我们几个,一愣之后对着我们微微一笑。小二爷走到他身边:“你不用骂了,这么多人看着,打电话叫公安过来唦。狗杂种连农民的东西都偷,真他妈可恨!”

说完,当先对着跪在地上的扒手脸上就是一脚,我们几个也一拥而上。见到有人领先动手了之后,旁边围观的那些人也都纷纷跟着踢打了起来。

正打得起劲,小兵和另外一个人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臂,“钦哥,钦哥,你们走吧。我报警了,你们先走。这里没有事的。”

当我们停手,转身走出人群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张警车停在了路边,警灯闪烁,笛声刺耳。

带着买好的早饭,一起到了三哥家,他们打牌正欢。告诉了他刚刚的事,问他可不可以去黄皮家了,他话都没有搭,端起了我们给他带的一碗牛肉面,边吃边打起了自己的牌。

听着外面街道上的警笛声由初始偶尔的几声,慢慢地变成了此起彼伏的浪潮,一阵快过一阵的传了过来,有一次居然就停在我们这个巷子外面的街道上。分外刺耳的警笛声让我们几兄弟都感到心急如焚,又有一些心惊肉跳,只盼着几位好像没有事一样只顾专心打牌的大哥们快点发句话。

终于,明哥说了句:“义色,差不多了吧?”

三哥把牌一推道:“泥巴,东西都在车上唦?”

正坐在佳美上面抽着烟的泥巴答道:“在呢,都放在旅行厢里面了。”

“好,上车,走。”

我们几个兄弟一听这话,跳起来就往旅行厢上面冲,三哥叫住了我,要我和他一起坐在佳美里面。

于是,三哥、明哥、缺牙齿、我一张车,其他人一张车,我们来到了黄皮住的刘家坡,我们的这张车子停在东头口子上,旅行厢则停在了离我们三百米左右的一户人家门口。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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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通过车窗,我看见黄皮近乎小跑着从巷子的一端走了过来,直接进了自己家里。再过了十来分钟左右,一张桑塔纳也开了过来,打了个倒之后停在了黄皮的家门口。一个人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走了出来,抬起头,对着大门高声叫道:“师傅,师傅!”

向志伟!

黄皮在窗口应了一声,马上又缩进了房里,一两分钟之后,拎个小小的黑皮包走了出来,两人匆匆地上了车,由我们这头开出了巷口。我们两张车也马上跟在后面,一起开了出去。黄皮的车从九镇东边的那条国道出的城,是通往本市的方向。

三哥很高兴地笑道:“看来黄皮就只是想在外面待两天,避下风头,不准备跑路啊。哈哈,那就好办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派出所又不会判他的刑。他跑那么远干吗?”明哥说道。

“要是他跑远了,就不好办了,我们还得在路上办他。这下就方便了,到了再说。”

“老大,他到了之后万一还不方便些呢?就在路上搞算了,怕个卵!等下我们两张车把他一围,办了马上就走!方便得多。”缺牙齿的臭嘴又说蠢话了。

“你哪来的那么多屁话啊?”缺牙齿的质疑让三哥开始有了一些不耐烦,三哥大声的呵斥了一声之后,所以人都闭上了嘴。

一路无语,不久我们三张车一前一后就到了市里,黄皮他们停在了离市中心不远的一条街上,他和向志伟还有另一个人一起走下了车。下车后黄皮走到司机旁边低头和司机说了几句什么,拿出钱来给了司机,车子转头开走了。

我们停在了离他们四五十米左右的地方,看见黄皮他们三个人走到了对面一个小店里买了包烟,再打了个电话,然后就站在门口聊了起来。

过了一下,一张的士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下来一个中等个头,拎着个棕色公文包的男人。黄皮一个人走了过去,和那个人很亲热地握手拍肩打了招呼,之后叫上了向志伟两人,一起上了的士。大概两条街之后,的士停在一家“XX工业集团招待所”的前面,三人走了进去。

二十分钟后,三哥要泥巴去看看招待所大厅有没有人。很快,泥巴就走了回来,告诉我们,在大厅没有看见黄皮他们。三哥估计他们就住在这里,已经开好房间,进房去了。

整整一个下午,车就停在招待所旁边的一个拐角处。除了叫两位司机下去买烟买水买槟榔之外,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下车。终于,六点多的时候,黄皮他们从招待所的大门里走了出来,叫了辆的士,开到一家餐馆,吃起了晚饭。他们吃饭的时候,我们呆呆地坐在车里喝哇哈哈,吃干脆面,越吃越饿。好不容易看见他们吃完,却又去了家*,干吗去的想必大家都知道,反正不是剪头发。

十点多,他们回到了招待所后面巷口的一家夜市摊。巷子不长,一头接着招待所前面的一条大街,另一头是通向招待所右边的一条大街。夜市摊卖的是烧烤油煎之类的食物,位于这条巷子东头靠里面一点的位置,离招待所的后门不远。

当时夜已经很深了,天气也非常冷,只有烧烤摊上还有几个人在吃东西。路上除了偶尔路过的一两个路人之外,根本见不到其他的人影。

三哥决定就在这里动手。

我们先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车停了下来,三哥把旅行厢的后车盖打开,掀开铺着的车毯,在本来放备胎的地方拿出了一个包。包打开,除了几把闪着寒光的杀猪刀,还赫然放着长长短短的几把枪,以及一堆毛线帽子。

不知道大家还记得不记得,九十年中后期,冬天的时候,很多人骑自行车喜欢带一种很便宜的帽子。毛线做的,有个短短的帽檐,帽上还缝制了一条宽宽的毛线带子,不用的时候可以扣在帽檐上,用的时候拉下来,刚好盖住耳朵、嘴巴和小半的鼻子,只露出两只眼睛来,非常的暖和。

三哥和明哥、小二爷三个人一人拿了把小手枪,癫子拿了把后柄用锯子锯掉了的双管猎枪,剩下的人都拿了刀。

接下来,三哥安排明哥和袁伟、地儿在佳美上,堵住一条口子,小二爷和牯牛两个人从招待所进去,守住后门。我们其他人则随着三哥一起坐在旅行厢上、从通招待所前面的另一头开进去。

安排完毕,大家都按着三哥的安排各自分头行动了,在我们车子刚开的时候,三哥低沉地说了一句:“都把帽子带好。”

所有人都纷纷戴上了帽子,车子慢慢地开进了小巷,拐了个弯之后,我们看见了夜宵摊上的黄皮一伙人。

他们桌上摆着一个小小的炭炉,炉上架着个铁盘子,盘子里面的各种肉类和蔬菜烤得吱吱冒泡,飘着淡淡的油烟,几个人额头上冒着的汗珠在夜宵摊昏暗的灯光映照下,闪闪发亮,都是满脸通红地端着啤酒杯,谈笑风生,喝得正高兴。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巷口另一边,我看见了明哥他们的车也笔直开了过来,缓缓地停在了巷子口上。

嘎吱一声,我们的车猛地停在了夜宵摊前,包括黄皮几人在内,所有吃夜宵的人都惊愕地抬起头来望着前面这张急刹的小车。

靠门坐的三哥和缺牙齿一把拉开车门,我们所有人全都跟着冲了下去,扑向了正愕然望着我们的黄皮一伙……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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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脆响。

几乎在车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的时候,三哥就率先对着黄皮那边放了一枪,边打边喊:“狗杂种,莫要跑!”

枪声一响,黄皮最先反应过来,拿着手上的玻璃杯子对着三哥就扔了过来,三哥下意识地把头一缩,躲开了迎面飞来的杯子。同一时间之内,黄皮一下跳了起来,转身踢开凳子就要跑。

又是嘭的一声巨响,癫子对天上放了一枪,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双管猎枪的枪声,非常的震撼!

“再跑,老子一枪放了你!”癫子飞快地跑了过去,一枪管就砸在黄皮的脑袋上,用枪指着了黄皮的太阳穴。

与此同时,我们也冲到了夜宵摊子里,对面的小二爷和牯牛也在快步赶了过来。

向志伟比黄皮要稍稍慢上一步,听见枪响一愣之后,一手抄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刚站起来,我们和险儿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武昇一把掀开了他们吃烧烤的那张小桌子,险儿一个跳步跳了过去,直接抡起刀,斜斜的一刀直接劈在了向志伟的脸部正中间。

向志伟连躲都来不及躲,就已经被险儿砍个正着,险儿把刀再顺势向下一拉,血一下子狂飙了出来。

啊——向志伟一声惨呼,两只手捂住了脸,血从指缝中不断地涌出。我这个时候的一脚也到了,直接就踹在了向志伟的下面。向志伟又是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呼,佝偻着腰缓缓躺了下去,武昇的第二刀砍在了向志伟捂着脑袋的手背上。

“啊,杀人啦……”旁边吃饭的几个人在片刻的惊慌和不知所措之后,全都极度惊恐地站了起来,桌倒椅翻,伴随着女人凄厉的尖叫声,纷纷四散逃开。

一时间,夜宵摊内,遍地狼藉,形势一片混乱。

有一个女人可能是因为同伴都逃离了现场,没有顾得上她,自己又没有胆子从刀光剑影中穿过,只得跑到了夜宵摊靠墙的一个角落,两只手死死地捂着嘴巴,呆呆地蹲在那里,浑身颤抖得像个筛子一样。

夜宵摊的老板看见我们冲了进来,停下了正在烤东西的手,呆呆地望了我们半天。枪响后,他从旁边的砧板旁一把拖起只知道狂叫不已的老婆,飞快地跑了出去。

一刀接着一刀,险儿不但没有停手,对着躺在地上的向志伟下手越来越狠毒,我们兄弟也都加了进去。我本来在车上的那种极端紧张和恐惧的心情,这时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也许是现场极为原始野蛮的血腥暴力场面刺激了我的感官,激起了我本就好勇斗狠,暴力杀戮的阴暗面。当时我的头脑完全一片空白,什么坐牢,什么亲人都忘个干净,在车子里面颤抖不已的双手现在也稳若磐石,随着几个兄弟一起,机械地一刀接着一刀剁向地上的向志伟。

向志伟在这么多人的一顿刀砍脚跺之中不断地翻滚、扭动,但是没有一句求饶,他的骨头确实挺硬。

和向志伟、黄皮一起从九镇出来的另一个人,不知道是准备跑还是过来想帮忙,刚刚推开椅子,还没有来得及转个身,就被缺牙齿飞快地跑了上去对着身上一刀,估计下手很重,那个人一声惨叫,立马被劈翻在地上。

另一边,小二爷和癫子两把枪顶在黄皮的脑袋上,黄皮脸色惨白无比,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一动不动。不知道是预计到今天自己难逃一劫,或是被两把枪威慑,他显得非常的听话配合。

我们都过来的时候,接黄皮他们的那个市里人还坐在椅子上。牯牛一脚就踢在了他的头上,把他连人带椅子一起踢翻,那个人正想爬起,牯牛手上的杀猪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狗杂种,动一下,老子就放了你!”

那个人一手撑地,眼睛不停眨着,半坐着一动不敢动了。

不知道前前后后砍了多少刀之后,三哥和明哥一起走了过来,把我们几个全部拉开。险儿和我砍得红了眼,没有注意到三哥的动作,依然不依不饶地狂剁着,最后三哥猛地两脚将我们两个踢开,才被其他人抱住。

向志伟躺在地上,满脸是血,抱着头的双手有几条裂开的刀痕,隐隐可以看到白色筋骨之类的东西,血不断地涌出,但是眼神依然凶狠地看着我们,样子很有些恐怖。

“走走走,快把人搞上车,快走!快走!”

“上车,上车,上车再说。”

一听到我们要抓人上车,那个被牯牛用刀逼住的人脸色大变,坐在地上伸出一只手指着三哥道:“朋友,我不管你是和谁玩的。你晓不晓得我是哪个?你给我个面子,不要搞了!”

“我给你妈了个逼!”缺牙齿从旁边冲过来,对着那个人伸出的手就是一刀猛地砍了下去,那个人来不及缩手,一声惨叫,捂着被砍的手躺了下去。

“给!给!给!妈了个逼!给你面子!给……”缺牙齿疯了一样边砍边踢边骂,牯牛在一边拉都拉不住。

“哎呀,大哥,算了,大哥,算了。不关我的事啊,大哥……”刚刚还挺屌的这个市里人被缺牙齿吓破了胆,躺在地上苦苦求饶。

“走走走,小缺,走,上车。把那个*也抓走。这个人就算了,牯牛,走走走,上车,快点。”三哥跑过去边把缺牙齿往车上拉,边指着和黄皮一起来的那个九镇人道。

其他几个把向志伟和那个市里人分别装在两张车的后备箱关了起来,我和缺牙齿则一边一个把黄皮夹在中间,坐在了佳美的后面。

大家飞快钻进了两张车里,两张车子一直都没有熄火,我们才关上车门,司机就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向前一冲,飞快地从巷子的一头飙了出去。

所有事发生的前后时间,不会超过四分钟。

这就九十年代末,在我们那片的黑道上流言四起的元宵枪击案。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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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车飞快地开出城,转眼就上了省道。天上很大的一轮满月,但是洒下来的银芒驱散不了窗外如墨一般的浓黑。除了路上偶尔有车经过的呼啸声之外,车里车外都是一片安静。

车灯若隐若现地照在车前不远处,我还是坐在右边靠窗的老位置,一切都像和上次与大脑壳打完架之后跑路没有什么两样。

但是这两次给我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上次的我如同迷途的鬼魂,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中,不知道来路归期。而这次,我的手上却拿着一把犹在淌血的屠刀,剧烈动作之后的心脏还在突突突地狂跳,心里也许有些紧张,但是起码我知道我还能回家,还能回到家里那张温暖的床上,再次看到明天的日出。

望了望坐在我和缺牙齿中间的黄皮,他的脸上一片淡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到他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悲伤。

白天,我们看到他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小小的提包,他原本应该只是计划出来几天时间的,可是不过十多个小时后,现在的他也许永远都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个属于我,属于三哥,也属于他的九镇。不知道当年他杀丫头的时候,是否曾经同样有过为丫头感到悲伤的想法,丫头死前又何尝不是以为不用多久之后就可以回家。人事总是诸多变迁,一转眼就已是沧海桑田。

多年前他杀了丫头,现在轮到我们办他了,什么时候,又会轮到谁来办我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感到一阵不舒服,扭过了头,把窗子微微打开了一点,深深吸了一口窗外清冷冰寒的空气,然后掏出了一支烟,默默地点上。

“你不冷啊,等下下了车再抽吧?”明哥问道。

“有点闷人,抽两口吧,稍等会关。”

“你们这些小麻皮啊,还是办不得正事,一办事就花样多!”缺牙齿老气横秋地说道。

换了平时,也许我会回上几句嘴,但是现在,我连和他说话抬杠的欲望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见他就不喜欢他,能感觉得到他应该也不会喜欢我。尤其是上次和武昇吵架之后,更是这样,每次只要一说到我们几个,他总是要插下嘴,说些难听的话。也许,他一直就是个希望得到尊重的人,希望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但是在三哥、明哥、牯牛他们面前,还轮不到他来充大的分。现在来了我们这些比他小的,他当然就要显摆一下。又或者,三哥对于我们几个的分外青睐让他感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威胁,他需要向三哥和其他人来证明些什么。

管他的,随便吧!

“你把嘴给我闭上。”三哥侧了下头对缺牙齿说道。缺牙齿嘴巴一动,终于还是将话吞了回去。在三哥的面前,他毕竟还是不敢过于放肆。

“你也把窗子关上吧,我也有些冷。”三哥把头偏到我这边,微侧着对我说。

我扔掉烟,关上了窗子,没有呼呼的风声,车里又陷入了我很不喜欢的那种安静。

“义色,你把帽子拿下来算了,你刚下车冲过来,我就知道是你们几个了。”始终安静不语,一脸谟然的黄皮突然开口了,把沉思中的我吓了一大跳。

三哥听了这个话,把帽子从脑袋上拿了下来,转过头来望着黄皮,半晌说了一句:“黄皮,你就真不怕我杀了你?”

“嘿嘿!义色,我们一条街上讨饭吃这么多年了,恩恩怨怨也不是一回两回。向志伟这回事一出,我就晓得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你现在搞得比我快些,是我自己蠢,你杀不杀我?哈哈,难道我会觉得今天的事会有个好了断啊?我一看到你就晓得,九镇只怕我是回不去哒。我黄皮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个屁都不晓得的猪啊。”

“黄皮,晓得就好,我们之间的事情迟早要有个解决的。今天你落在我手里,一条街上的,你就莫怪我不给你面子哒。”

“义色,你也不用说这些话哒。今天坐上这张车开始,我心里就清白得很。也没有什么,我想搞死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义色狠,我黄皮搞你不赢,怪不得别个。我只是想要你给个面子,莫赶尽杀绝。向志伟和张泡都是两个小*,你不搞他们,他们也拿你没有办法,我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找你报仇。”

三哥抬着头望着前方的道路,沉默了很久,头都没有回地说道:“黄皮,我义色不像你,我从来做事都不是个做绝的人。不过向志伟这个事,我不管!我只管你!向志伟烧的险儿,这是他们六兄弟和向志伟的事。我当老大的答应过帮他们报仇,换成你,你会不会为我的人得罪你自己的人?”

黄皮听了三哥的话,脸上突然变得非常悲伤和无奈。过了一会,他扭过头对着后面说:“徒弟,你莫怪师傅,师傅没得用,保你不住了。一路死也好,到了下面,你帮老子当师傅。”

车后备箱传来一阵踢打声和含糊不清的呜呜之声。

我感到一阵气血上涌,冲口说道:“黄皮,我答应你!不把向志伟弄死。”

所有人都转过头望着我,明哥的眼中带着一些责怪的神色,缺牙齿却是惊奇,三哥的眼神除了责怪、愤怒之外还有一些莫名的东西,让我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些陌生害怕。

而黄皮在诧异之后,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开心的神色,他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微微点了一下头,那一刻,我很强烈地感受到这个心狠手辣的黑道大哥所表露出的感激。

但是我顾不上黄皮,当看到三哥的眼神时,我就知道已经说错了什么,但是当时的我不知道错在哪里。不过我还是晓得,我得要给三哥解释解释。

“三哥,我不可能让险儿杀人的,那他今后就毁了。我不拦着他,他肯定会把向志伟弄死的!”

三哥继续望着我,我也有点惊恐地望着三哥,明哥在一边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过了一下,三哥的眼神开始变得柔和起来了,但是责备的神色依然在。

“算了,你呀!你就是不懂事。回去再说。”

所有人都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车子继续向前,离开市区大概二十里左右的时候,三哥指着前面的一座小山,对泥巴说:“泥巴,这里就可以了,拐过去,你把火熄了等我们。这个地方这么安静,也没有房子,乌漆麻黑的应该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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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了离山脚大概二百米的地方,泥巴和另外一个司机熄了火之后,车灯一灭,顿时所有的一切都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我们所有人都下了车,打开后备箱把向志伟和那个叫张泡的弄了下来,加上黄皮,我们押着他们三个人向山上走去。

说是山,其实就是路边的一个大概五十米高的小土坡。只用了几分钟,我们就押着他们走到了背开公路另一边山坡的半腰上。找了一个稍微宽阔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黄皮突然之间,转过头去对着向志伟和张泡说道:“伟儿,张泡,师傅对你们不住啊!”

“师傅,没事!不关你的事,你放心。老子只要不死,就要弄死这些杂种,不得丢你的脸。”向志伟一脸的血,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望着黄皮若无其事地一笑。

微弱的月光,血淋淋的一笑让他本就恐怖的脸显得更加扭曲,一道差不多贯穿了整张脸的刀口在笑容中裂了开来,就像是索命的厉鬼一样阴森恐怖,完全看不出来平时的那几分帅气。一股寒气从脚底板下升起,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张泡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双腿剧烈地抖着。

“这个小畜生真的没有用,只怕尿都快出来了。”缺牙齿又来了一句让我们都有点听不下去的话。

向志伟猛地抬着头望着缺牙齿道:“老子弄死险儿后,第一个就要搞死你!”

缺牙齿提着刀就冲了过去,“狗杂种,你还屌啊!”

险儿却拎着刀站了出来,一把拦住了缺牙齿,“缺牙齿,你莫多事,这个人是老子要搞的!”

一旁的明哥也马上一把将缺牙齿远远拉开。

“别闹了,把他们捆起来!”三哥说话了。

牯牛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绳子和几块布,我们一起走了过去,把他们全都捆了起来,用布堵上嘴。

三哥和明哥在一边抽着烟,看到我们捆好后,问道:“险儿,你准备怎么搞?”

“我要弄死他!”险儿回答得非常简单,不容置疑。

“险儿,你杀人绝对杀不得!”我也说话了。

“险儿,你莫乱搞啊!”地儿也说了。

其他的兄弟也都纷纷劝阻。

“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天在医院,我烧到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说老子一定要弄死这个杂种。我记了这么久,你们是兄弟就不要拦我,也不要动手!”险儿等我们都安静了,一脸平静坚决地说道。

其他人听了这个话,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站了出来,“险儿,如果你今天要杀他,我就陪你一起杀,你要害我一起被枪毙,你就搞!”

险儿听我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愣在那里望着我。

“我也搞!”

“我也搞!”

“我也搞!”

“我也搞!”

小二爷带头,其他人也都一起表了态。

险儿张嘴想要说什么,武昇开口了:“险儿,你也不用说什么多话,我们劝你不听,你凭什么劝我们?!”

一旁的三哥终于开口:“险儿,我也不同意你杀人,打流不是这么搞的。留条后路,自己也好。”

“那要我怎么搞?难道就是砍他两刀啊!他泡老子的马子,无缘无故还把我烧成这个样子,我出不了这口气!”险儿显得有些激动了。

“你别急,你先看我怎么搞再说吧。”三哥淡淡地说完这句,把手上的烟头远远地弹开,在夜色中划下了一条缥缈的弧线,消失在山脚下。

“给我把黄皮两只手按住。”三哥叫了一声,从牯牛手上接过了一把尖尖细细的剔骨刀。

牯牛和明哥、缺牙齿、袁伟四个人死死地摁住了黄皮,把黄皮的两只手摊开放在了地上。

三哥走了过去,蹲了下来,一把按住黄皮的右手,对着黄皮说:“黄皮,你别怪我,要是我义色今天落在你手上,估计就是个死。你砍北条,要了他一只手,弄得他现在快四十了老婆都找不到。老子今天帮兄弟报仇,做事不做绝,就要你两个手的大拇指和一条腿。不过分!”

我一直以为三哥会杀了黄皮,所以这些话实在让我感到有些惊讶。

三哥用力把黄皮的右手拇指扳开,对着根部一杀猪刀就砍了下去。只见黄皮猛地剧烈扭动,四肢乱蹬,牯牛他们四个都差点没有摁住。向志伟在地上不停地蠕动,嘴上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张泡则还是一动不动,万分惊恐地看着眼前一切,双肩耸动,眼泪不停地从脸上流下。

三哥走到了黄皮的左边,一样的摁住了手,又是一刀剁了下去。一下没有剁断,又毫不犹豫地加了两刀。

“把他翻过来!”三哥说道。

三哥又要上前时,缺牙齿道:“老大,我来吧?”

三哥望着缺牙齿,点了点头,把刀给了缺牙齿,“做好点。险儿,你过来看一下。”

险儿走了过去,我们几个也一起走了过去。

“义色,你要哪只腿?”明哥问道。

“随便。”

明哥和牯牛把黄皮的左腿分开了,缺牙齿蹲了下来,一只手按住黄皮的左脚掌,明哥按着小腿。

缺牙齿把刀放在黄皮脚掌上面一点的跟腱部位,先向里面狠狠地切了进去,之后再用力地横向一拉,黄皮又是一下巨抖。

然后他把刀放在拉开的口子上,来回再快速地抽动了五六下,很快就割开了一条很宽很深的血口子。刀一动,血就不断地流了出来,染得缺牙齿的手上一片鲜红。

袁伟受不了了,松开了手,跑到了一边。三哥赶忙摁手按住了那半边肩膀。

拉完之后,缺牙齿又对着已经被拉开了的跟腱部位,再猛砍了几刀,整个跟腱皮开筋裂,惨不忍睹。黄皮这个时候已经不怎么动了,也许剧烈的痛苦让他感到了麻木。

看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学着袁伟跑到一边吐了起来,其他几个也不停地干呕着跑开,只有险儿一个人还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泪水从我的眼中狂飙了出来,我只想大哭一场,但是又哭不出来,浑身剧烈地抖着,整个人不断地抽噎。

隐隐地传来了三哥的说话声:“险儿,你怎么搞?”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我绝对不能让险儿杀人。擦了下眼泪,我向着人群又走了过去。没想到的是,居然又让我看到了更为恐怖的一幕,缺牙齿把黄皮砍掉的两只拇指拿了起来,用打火机对着断掉的部分灼烧,烧了很久才扔在了地上。烧完拇指之后又跑过去烧了下砍断的跟腱部位,一股股浓烈的焦臭味传了过来。

耳边再次传来了地儿、小二爷他们的呕吐声。事后,我才知道,这样烧了之后,那两根断掉的拇指和跟腱就永远接不回去了。

“那我就废了他的四只手脚。”险儿说道。

最后在我们大家大力劝阻之下,向志伟仅仅失去了他的双腿。动手的是我和险儿,我第一次看见了险儿的手也在剧烈发抖,我和他的眼泪都不断地从眼角流下,但是我们却都同样麻木而又坚定地完成了整个过程。

其他的兄弟也要上前帮忙,被我坚决地制止了。

这是我第一次的大发雷霆。我劝不了险儿,也不能劝。我知道如果完好无缺地放了向志伟,那么有一天,我和我的兄弟们包括三哥,我们都会死在冰冷的街头或者自家温暖的床上,我们的亲人将在一边伤心哭泣。我绝能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杀他,但是我要他再也没有威胁到我们的能力。可我也绝不希望我的兄弟们都像我和险儿一样染上血,一样去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险儿没有办法,这是他自己的仇。我也不能看见险儿一个人动手,而我们所有的人都在一边看。他是我的兄弟,我做不到!反正我的手上已经染过血,无所谓了。要下地狱,就让我陪着险儿吧,起码有个伴。

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于拿刀感到害怕!

最后,明哥拿走了向志伟和张泡的身份证,写下了一切信息之后,再丢还给了他们。三哥又再次交代了躺在地上的黄皮,今后不许再在九镇上看到他和向志伟的出现。如果他们要回来报仇,要不就杀掉我们所有人。如果杀不尽,只要剩下一个,就会杀了他们全家。

说完之后,我们给他们三个松了绑,我们并没有伤害张泡一根毫毛,在给他松了绑之后,他却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我想,他今后再也不会出来打流了,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知道他现在走的这条路不是人能走的路。

能走下去的,早就已经不再是人,而变成了鬼!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无头野鬼!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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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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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九镇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所有的人都下了车。三哥点清了全部的家伙之后,吩咐明哥先去把东西放好。我们其他的人则跟着他一起去十字路口吃点宵夜。九镇的街道上还留着闹灯会之后留下的各种垃圾,果皮纸屑、烟蒂口香糖、塑料袋之类。昏暗路灯照射下的九镇,入目满是一副破败的景象,一个塑料袋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飘着,飘着……无依无靠,随风飘远。

一股巨大的酸楚袭上了我的心头,这个冬天的寒夜,路灯照射下的无人街头,看着已经熄灯的万家窗口,我很想大哭一场。

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的我,应该是像那些熄了灯的房子里面的人们一样,闹完灯会之后,回家坐在温暖的火炉边看着电视,边吃点零食,边不耐烦地听着外婆的唠叨。

我怎么会在这个见鬼的街头!看见这个飘舞的见鬼的塑料袋!我究竟在做些什么?我无力地痛苦着,也同样无力地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流子。

手上染着仇人的血,口里喝着大碗的酒,在无人的大街上触景伤情。

转过头,看看其他的五个兄弟,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的落寞与伤情。到底是什么让我们变成现在这样的我们?我们本应有着一份更为美好,更为光明的生活。可是,我们却没有。

在这一瞬间,我非常强烈地仇恨起莫林来,强烈到想要他的命。如果没有他,也许我就会拥有另一个今天!

更也许,今夜一醉,抬头又是一个明天。

那天晚上,我们六个人都喝得烂醉如泥,稀里糊涂地说了很多话。我不太记得都说过什么了,我只记得,在和三哥他们分手之后,我们在半夜来到了九镇的大桥上,狂歌狂喊,不顾桥下居民的大声喝骂。直到喊累了,唱累了之后,我们抱在一起,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哭到声音都哑了,还在无声地干号。

为了我们所死去的不会再回来的一些东西,我们痛彻心扉!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了过来,窗外的太阳还是那么的温暖和煦,一片金黄的色彩洒在我的床头和脸上。在这样的阳光照射下,我感到舒适和温暖。是啊,我还躺在这张床上,看着这冬日和煦的阳光,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除了因为宿醉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和狂哭之后浮肿的双眼,昨天的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场让我感到不安的梦境,从来就没有在现实中发生过,我们也没有失去任何的东西。但是它却真实地发生了。

起床之后,洗漱的时候,我就决定了,昨天晚上遗留了某些让我不安东西,我得要去和三哥谈谈了。

我来到三哥家里的时候,三哥还没有起床,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拿着本小说看着,看到我来了,他放下小说,递了根烟给我。

“昨天那么累,今天不好好休息,这么早就来了啊。有事?”

“是的,三哥,你记不记得,昨天我们办黄皮的时候,还有一个接他们的人也在场?”

“记得啊。怎么了?”

“我昨天就在想,他好像混得不错的样子,我们把黄皮和他都办成这个样子,黄皮万一告诉他,办他的是我们,那个人会不会过来报仇啊?”

“哈哈,你这个家伙啊,该休息的时候你不休息,就只晓得担心这些不该担心的事。你放心,没事的。你想啊,我们昨天抄了向志伟和张泡的住址,黄皮家就在街上。如果他们没有把我们杀绝的势力,他们敢找我们报仇吗?不想要家里人了啊。再说了,就算是万一他要那个市里人找我们报仇,那个市里的人也不是猪。昨天看着我们办事的手段,也知道我们不是小麻皮。他得罪了我们,那他就天天睡不着觉了。他未必为了黄皮或者自己背的那两刀来杀我们啊?他又不是猪。你放心啦,没有事的。”

“那黄皮的家毕竟在这里,万一他还是回来找我们报仇呢?”

“黄皮两只手现在什么东西都拿不住了,还瘸着一条腿,向志伟一辈子只能坐轮椅,他们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你放心咯,安心上你的学。就算出事的话,要出也先出在我身上的。”

从三哥家里出来之后,我心安了一点。开始几天还是有些担心,但是不久就开学了,新的生活又再次开始,我也慢慢地淡忘了这些事。

只是,毕竟我们已经变成一个个无头的野鬼。所以,我们的生活与以前再也不一样了。

事情开始接踵而来。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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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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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两个多月之后,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冬日彻骨的寒冷渐行渐远,人们都换上了薄薄的春装。

但是每年的三、四、五月是南方的梅雨季节。一到这个时候,天空整日都是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小雨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整个九镇就像是从水里面捞起来一样,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没有一点干燥的地方,洗的衣服晾个十天半月都不见干。

我最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人都好像被湿润的空气弄得生了锈,没有一点精神,想活动下都不知道去哪里好。

就在这样的梅雨季节,我们兄弟发生了一件大事,导致了武昇和袁伟直接被开除离校。无奈之下,先我们剩下的几个人一步告别学校,正式踏上了混社会的日子。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这两个月里面还发生了一些情况,我有必要来说明一下。

在办完黄皮之后大概两三个星期的时间,九镇的扒手都是各自为营。一时之间,街道上和去各个市县乡镇的公车上到处都是偷盗事件,有些扒手为了搞钱,一天之内反复几次坐车,偷了去路偷回路。本来比较安静的九镇,晚上也出现了几起入户盗窃案件,在桥头摆个杂货铺的周老头甚至还在半夜被进门的小偷打了。

于是,九镇上很多的所谓大哥们,就开始抢夺以前黄皮看管的这片生意,上街的徐刚和车站的羊胡子,还有红杰,每个人都拉了一片扒手在自己的手下,为了这件事,还不大不小地打了好几次架。

但是三哥却根本就没有动,他的手下除了缺牙齿不服气红杰他们趁乱收小弟,闹过两次之外,也都没有任何的动静。直到有一天,明哥找到了我,我才明白是为什么。

那天,我还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明哥突然过来了,在窗户外面对我挥手,我没有注意到,是一个邻座的女孩拍我的手,才发现。由于我坐在最后一排,也没有给老师说,直接就从后门出去了(我们几个在学校只要不过分,老师是不会管我们任何事的,大家都求平安就好)。和明哥一起来到学校操场,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明哥,你怎么过来了?”

“你这几天都睡在学校,也不出去,你三哥找了你几次找不到,所以要我过来找你。”

“有事啊?”

“也没有,这是你们三哥给你们几个的一万二千块钱,每人两千。你先拿着咯。”

“无缘无故给我们钱做什么啊?三哥发财了啊。哈哈哈,我不要。”

“要你拿着就拿着,这是你们三哥给你们的分红。”

“分什么红啊?”

“是这样的,黄皮以前和红桥水泥厂签了个合同……”

在我们九镇旁边十五公里之外的红桥乡有个乡办企业,专产水泥的。销售市场就是在我们九镇附近三镇十五乡的范围之内,以前的生意一直不错。

但是九六年之后,外地大厂的水泥打了进来,红桥水泥厂的产品不错,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广告宣传,市场就被一步步的紧逼了下来,生意越来越差,而以前生意好的时候遗留下来的不少债务,也很难收得回来,欠债的人要不就是拖着不给,要不就干脆不承认。打了好几次官司,钱没有要回来,请客吃饭倒又花了不少。

红桥乡政府渐渐扛不住了,干脆把水泥厂和所有的债务一起卖给了一个从广州回来的市里人,由他经营,只要用原来的工人和每年交一部分的费用给乡里就可以了。

这个市里人估计不是道上的,却也和道上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刚接手的时候他从市里也找了几批人过来帮他收账,但是账依然没有收到,还大大小小吃了些亏。后来,他大概知道了九镇附近的民风之彪悍,明白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之后传闻他想找九镇的大哥帮忙,开始是想找三哥,但是他的一个副经理好像是黄皮的什么表亲,最后推荐了黄皮来帮他要账。

黄皮前前后后帮他要回了几十万的账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就相应地越来越融洽。有次他们一起吃饭,那个厂长无意间说起水泥销路不好,当初上了红桥乡政府的当。黄皮听后,答应可以帮他销售水泥,甚至恢复红桥水泥当初在九镇附近独霸天下的销售市场,但是要占一定比例的分红。

那个厂长一听大喜,于是他们定下了协议,黄皮占百分之三十的干股,专管收账、保安和销售,收账的红就不再分了,但是享受每年底按销售额一次分红的红利和每个月相应的工资。也许黄皮天生就没有吃安稳饭的命,当他刚开始着手想办这件事的时候,就先被我们给办了。

明哥前一段时间主动找到了红桥水泥厂,告诉那个姓唐的厂长,黄皮可以做的他们一样可以做,而且三哥愿意头两个月的利润分红不要。黄皮现在走了,如果红桥水泥厂不愿意把这个事给他们做也可以,但是如**交给了九镇上别的大哥做,那么红桥水泥厂的水泥今后在九镇附近的三镇十五乡范围内,就再也不要想卖出去一公斤。

最后,明哥告诉他,给他们三天想清楚,如果三天之后还不给个答复,到时候就别怪三哥翻脸不认人。

两天后,唐厂长就和九镇道上玩的一个朋友一起,亲自找到了三哥的家里。三哥和明哥出面请他吃了一顿饭。在酒桌上,唐厂长答应了三哥的要求,并且提出了一个条件。三哥每个月的分红可以照样计算,但是希望三哥在三个月内可以把县水泥厂的水泥赶出九镇范围,因为这是红桥水泥销售的最大障碍。三哥答应了他,并且答应只用两个月。于是双方达成了一致的约定。

唐厂长毕竟是个生意人,谁可以带来最大的利益,谁就是最好的朋友,无亲无故的黄皮既然已经过气了,那还管他那么多干什么。

在权衡利益之下,唐厂长主动提出:今后,三哥就是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和黄皮一样占百分之三十的干股,明哥就是他们的保安科长,也可以参与年底的分红。希望大家齐心合力,一起把厂子办好办旺。

而我们几兄弟办黄皮的时候,是出了大力的,所以这是三哥先给我们的一点零用钱。

听明哥说完这一切,我明白了为什么在所有人争抢黄皮留下的摊子时,三哥和他的人却都一动不动。有了这个水泥厂,谁还管那些东西?拿在手上也是个祸害,出了事背黑锅的就是大哥,说出去名声又不好听,也只有缺牙齿这头猪才会拼死拼活地去为这点蝇头小利争前争后。

但是我的心里有些不痛快,黄皮办厂这件事,想必三哥是早就知道的。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给我们说过?而是现在办完黄皮之后才说。明哥大概看出了我的不痛快,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钦,怎么了?怪你三哥瞒着你啊?”

“明哥,其实你和三哥早点给我们说,我们也会一样办的!”我抬起头望着明哥。

“小钦,你想多了,你三哥没有想过要为水泥厂的事来办黄皮。但是险儿的事出了之后,他就可以一起办了。再说你们也不是真的混社会,知道这些事做什么?你三哥还是真的对你好的,你不要想多了。听明哥一句话,只要你真的把你三哥当哥哥,他也就会真的把你当弟弟,你三哥是个义道的人。”

明哥走后,我把兄弟们都叫了过来,先把钱分给了大家,再将事情的前前后后也都说给他们听了。听完后,小二爷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我真心地觉得,小二爷当时的智商已经至少达到了我现在的水平。

他是这么说的:

“险儿烧的还真的是时候!”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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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为什么我要写前面一章,是因为武昇和袁伟在经过了下面这章的事之后,就告别了学校,完全的投入到打流的事业之中。他们的第一个落脚地就是三哥的水泥厂,为了避免大家对于之后突然出现的水泥厂莫名其妙,所以,交代一下来历。好了,回归正文。

我在前文提过,在我们的教学楼的后面就是学校食堂。这件事,就发生在学校的食堂。这个学校的食堂不像是我以前在市里读初中的学校食堂一样正规,厨师什么的工作人员也不属于学校职工。它是租出去的,承包食堂的就是我们学校校长的小舅子。所以,它里面的所有职工人员与学校都没有半点关系,准确的说,它就是一个开在学校里面的饭店。而且是垄断的、唯一的饭店。

在乡镇的学校中,老师们的日子确实是非常清贫潦倒的,现在也许好点了,但是在九十年代,确实是那样。

本来上面教育拨款经过雁过拔毛,到他们手上的时候,就是杯水车薪、微不足道了。但是乡镇的老师职工也是人,他们也要吃饭,也要养家,也要人情来往。而他们又不像是公务员一样的手握权柄,油水丰厚,那么怎么办呢?当然是尽量的利用手上唯一能够用到的一点资本了,这个唯一的资本就是学生。

所以就有了多收费、乱收费,有了学生的全体休假一起参加的“义务劳动”,有了把食堂出租出去营业之类的馊主意。

但是说老实话,我一点都不怪他们。因为他们其实也是活在社会底层的那一批人,原罪不在他们的身上。在生存这个大前提下,什么为人师表之类的屁话都可以休矣,好好活下去才是王道。

不止我们学校,我想那个年代的很多学校都是这样,食堂啊小卖部啊之类的都是承包出去给私人营业的,大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但是,关键在于,我们学校食堂的老板是校长的小舅子,而校长又太不管事,这个小舅子又太他妈的王八蛋。

如果这个小子早生个几十年,出生在刚解放那个年代的话,我想土改的时候,第一批被枪打的就是他,他绝对比周扒皮还要操蛋。

有多操蛋?

在他来之前,学校的伙食一样不好,但是一块五的荤菜起码还能吃下去,比如最简单的辣椒炒肉,我们还能看见肉末,油至少也还真的是油。实在吃不下去,你又愿意多出两个钱,那你也可以从学校外面小饭馆里叫外卖进来吃。但是他来了之后,荤菜涨价,两块五一份,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完全看不到肉了,当时校内流传的一个故事,就是这个王八蛋每天出去只买一公斤肥肉,然后切碎放到各种菜里面,给全校的人吃。

至于油,我第一次吃到正宗的地沟油就是这个王八蛋来了之后。

每次月初都会看见一张大车送四五铁桶油过来,铁桶外面黏黏糊糊的布满黑色不知名物体,老远就能闻到那个极其恶心的味道。更操蛋的是,他来之后,不容许学生再在外面买东西吃了,哪怕你再有钱,要不饿着,要不就吃他的地沟油炒饭。

他还是一个兼职土匪,只要外面的小贩敢进来送东西,让他看见他就打,连老太婆都打!我们几兄弟常光顾的一家学校对面的饭馆,老板是一位姓钟的老奶奶,在被那个王八蛋踢了两脚之后,再也不敢进校了。

当然像我们少数比较跳的这些人,自然不会屌他,我们想出去吃,自己把校门一开就走了,谁也不管。这个王八蛋刚来的时候有次管了高二的陈曦他们,被吼了几声之后也就不敢再管了。但是那些老实的孩子呢?他们就只得被逼着喝地沟油。

所以,当时在我们学校居然也创造出了一个行当,有些胆子大一点又跳一点的学生,专门跑出去帮人买饭,一盒饭加一元或者两元的跑路费。一个星期下来,也能有个几十大元的收入。

他还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请来了一批厨子,行为极为恶心,经常言语*猥亵前去打饭的女学生,说的话及其粗鲁下流,用现在的说法绝对可以称之为性骚扰。

因为这些倒行逆施的行为,他和他的手下们在全校学生的心中早就有了很大的公愤,只是没有那燎原的星星之火。

某天中午,星星之火出现了。不仅出现了星星之火,还出现了汽油,这把星星之火名叫武昇,汽油就是全校的学生。


武昇班上有个关系很好的同学,叫做罗亮。他那天中午和女朋友一起去打饭。食堂里一长排的桌子,桌上一溜摆着十几二十盆用大铁盆装的菜,那些放菜的贱人们都是叼着根烟,围个脏乎乎的围裙,油乎乎的头发,油乎乎的脸,油乎乎的手上拿着锅铲。看到漂亮的女孩就会稍微放多点菜,并送上极为*的贱笑和*的眼神。遇见男的,就像是别人是他们的儿子一样,随便一勺倒上就好。如果倒错点的菜了,或者实在是太少了,你还不能说不能换,说了就要被骂。

排了很久的队之后,轮到了罗亮的女朋友,他女朋友人长得比较漂亮,尤其身体某些部位,实在是不应该长在一个高二女孩的身上。就因为这一个特点,那个打菜的贱人明显菜给得多一些。罗亮一看自己的碗里估计还没有女朋友的一半多,他就随口问了一句:“我的菜怎么还没有她的一半多哦?”

那位贱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了一句导致罗亮的女朋友羞愤得大哭的话。

“当然唦,你没有看见她*都大些啊,养*唦。你又不要养。”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望着罗亮的女友,罗亮的女友满脸通红,一下大哭起来。看到女友被羞辱,罗亮火冒三丈,但是他比较老实,也不敢打,只是上前推了那个厨子一把,“你个不要脸的你说什么?”

谁知他手刚一推那个人,旁边另一个正挤眉弄眼地望着罗亮女友贱笑的厨子马上变了脸,挥起手上的铁勺一下就敲在了罗亮头上,人也跳了过来,抓着罗亮就连骂带打,旁边的几个厨子则都是笑嘻嘻地望着。

周围的学生都站在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很大的愤怒,但是没有人帮忙。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持续了两三秒。一个饭盆飞快地扔了过来,砸在了那个厨子的脑袋上。随即,一个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食堂:“狗杂种,你敢打学生?!”

从远处飞快跑过来一个高大身影,对着厨子就冲了过去——武昇!原来,武昇当时正在后面排队等着打饭,见到了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学生开始骚动起来,这时又是一道声音响彻了整个食堂,“武昇,打死这些狗杂种!”

原来是刚进食堂的袁伟看见了武昇的举动,立马拨开人群冲过来帮忙了。这一下,全部的学生一片大乱。本来平日被这些畜生欺压已久,早就恨之入骨,只是一直没有爆发的点。现在武昇和袁伟这么一挑头,大家全都一拥而上,对着食堂的人就是一顿狂打,有些怕事的女学生跑出了食堂,来到教室报信儿,结果教室里的男同学们也马上几脚就把桌子踹坏,拿着根木棍就冲向了食堂,生怕自己失去了报仇解恨的机会。

那一仗,打得是天昏地暗,惨烈无比。学生有些许小伤,但是食堂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救护车都来了好几张。食堂里面的设备全部毁于一旦,无一幸存。

事后,我专门去勘察过现场,连食堂里面那个四四方方的巨大的铁蒸柜都被学生们弄得快成圆形了,一口铁锅就生生地插在了食堂大门的上面,迎风摇曳!

我看到眼前一切的时候,目瞪口呆,为强大的群众力量所完全震撼。可惜我没有亲自赶上这场前所未见的盛会,只得抱憾至今!

事件发生过程中,那个校长的小舅子在武昇和袁伟刚过去的时候,他还挺屌,拿着把火钳对着武昇就打,边打边骂:“你们这些小杂种反了天了,校长是老子姐夫晓不晓得?你还敢给老子打人啊?打啊?”

武昇被一火钳拍破了脑袋,当时就流出了血,用手一擦之后,武昇就一下疯了,冲过去把那个王八蛋抱起来,拦腰往地上猛地一掼,再跳起来对着脑袋就用脚跺,一帮人跟着冲上去,跟着他一起跺了起来。

最后,那个王八蛋被打成了轻微脑震荡,身上断了两根肋骨,一根手骨,一直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才起来。

据说当时打得时候,所有的老师都在食堂外面观战,虽然校长一再催促,却无一人入内查探。事后,一直不怎么管事的校长,雷厉风行地着手处理了这件事,毕竟是他的小舅子,手法当然不同了。

不知道是被认出来了,还是有些心里比较阴暗的人告的密,武昇和袁伟、罗亮三人当天就被校长搞到办公室去了。所谓法不责众,学校事后不能处理所有打人的人,但是对他们三个还是有办法的。

第二天就召开了学生大会,把全校学生都召集在了一起,校长和政教处主任首先分别强调了昨天发生的事性质何其之恶劣,后果何其之严重,所触犯的法律何其之多。最后为了保护学生的未来和学校的声誉,经过校委会一直研究决定,不报警,但是给予武昇、袁伟、罗亮三位同学开除处分,并赔偿食堂所有的损失和受伤人员的医药费。希望三位同学今后可以好好反省自己,重新做人……

我记得那天政教处主任的话还没有说完,武昇就一下从鸦雀无声的学生中间站了起来,立在所有坐在地上的学生之中,他显得更加高大挺拔。他一手指着坐在前台上面的那些人大声说道:“我反省你们妈了个臭逼!你们今后只要上街,让老子看到了,老子就打死你们一个个的杂种!”

说完,他转头就走,罗亮马上也跟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操场另一边的袁伟也随后站起来了,一只手指着校长说:“肖XX,你个狗杂种,你和你小舅子最好永远别上街!”

三个人头也不回地向校门走去,我和小二爷几个马上烘气氛的带头鼓起了掌,一下子,全校的学生掌声如雷……

前台上,那些人面如死灰,两唇发抖,目瞪口呆。意图阻止我们鼓掌的叫喊和喝骂,被完全淹没在欢快的掌声中……

公道自在人心!
 

Eienwi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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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昇和袁伟走之后,学校的食堂伙食却大大地改善了。有些员工走了,有些员工还在,但是不管是新来的还是留下来的,脸上都没有那种好像他是你爸爸的样子了。荤菜里面也好像能看见肉了,虽然还是不多,但是确实能够多少看见一些。

从此后,X中的学生都把极小极细的肉末称之为“元五肉”,就为纪念武昇袁伟二公,代代相传流布至今。

吾等朋辈荣幸之极,感同身受!

三个人的牺牲,毕竟还是换来了未来的小小改变。有些人还在学校,但是却像是不在了一样;有些人没有在学校了,但是他们会永远活在学生心中!

事后某次,袁伟和我偶然谈起了这件事。

他说他当时和武昇一起走出校门的时候,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开演唱会,落幕的时候,数万的歌迷在给他叫:安可!希望他可以回场。记得当时,他满是胡茬儿和青春痘的脸上冒出了一种神圣的光辉,不大的眼睛放出了极为明亮的光芒,满脸回味的说道:“估计老子这一辈子就是那天最风光了,要是当时记得唱首歌就好了。唉!”


从那天之后,武昇和袁伟就正式开始跟着三哥混社会,他们被三哥安排在红桥水泥厂的保安科,武昇挂职副科长。

他高升那天晚上,还专门请我们兄弟一起喝了一顿酒。席间,地儿问:“武昇,你真的不准备考大学了?就准备打流了啊?”

“其实都是差不多的。你看常鹰在省城读了三年大学自考,现在还不是回来打流了。他的兄弟卫立康九七年开始就带了几个女孩出去坐台,现在一年少说也是十几二十万了,常鹰现在还要从头再来。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读书成绩又不是特别好,读了大学也没有工作,早点赚钱还好些。”

“那你家里怎么看?骂了你吧?”小二爷问。

“骂是骂了。不过也要谢谢三哥,他专门到我和袁伟家去了下,给我家里说,他现在搞正事办厂了,就要我们跟他搞,还要我当个科长。我妈本来想要我跟我爸爸去跑沙船的,听三哥这么一说,一想反正大小也是我们家出的第一个官,还天天能回家,是份不太累的正式工作,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袁伟,你呢?”

“我无所谓啊,我爸妈反正一直待在广州打工,舅舅也没有什么心思管我。我只要赚得到钱,早点侍候他们就可以哒。”

“不管怎么样,你们今后都要小心些,不要乱搞,别搞得最后像黄皮他们那个样子,就真的一辈子都废了。”

“你们放心,要是是险儿混社会,那就有可能被人搞成那个样子,他太招凶了,我们不会的咯,我们只要赚钱就好。哈哈哈哈……”

那天说了很多,大家都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之中,那个年纪的我们怎么会知道,赚钱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

不过,不久之后的一件事,就让我们几个充分的知道了赚钱的不易。

那天星期五,我们几个没什么事,一起去了三哥的水泥厂玩,顺便看看武昇袁伟他们的工作做得怎么样。

水泥厂不大,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除了铅灰色的主厂房之外,就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一边是两排在南方很常见的那种红砖青瓦平房,一排办公,一排用来住宿。厂里的工人一般都是红桥乡的居民,下班了都会各自回家,住在厂里的一般都是管理人员。

现在销路不是很好,有一部分工人都还没有返工,厂子里感觉很是清静。三哥的副厂长办公室就在第一排平房的左边第二间,我们去的时候,三哥正一个人搬了把椅子坐在办公室门口的平台上,训练厂里的一条大狗练习坐下、握手,牯牛他们几个则和那位姓唐的厂长在一边打着麻将。

唐厂长人很高,大概和三哥差不多,极瘦,留着个分头,一看上去有点像是道友(吸毒者)的那种味道,只是两只眼睛不像道友一样的整日浮肿,很有神。见着人了也整天笑嘻嘻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灵动、聪明,也没有流子身上的那股痞气。

和三哥他们打了招呼,介绍认识了唐厂长之后,我问道:“武昇和袁伟呢?”

“哦,武昇给乡政府送货去了,就回来的。袁伟去了文公乡收账,估计还等一下,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老毛,你去帮忙在前面的馆里定两桌,今天我请三科长的这几个小兄弟吃饭。”唐厂长一直把三哥叫三科长,听起来有些搞笑。

“不用了,老唐,等那几个回来了,你和我们一起去九镇吧,那边吃好些。”三哥客气道。

“不不不,就在这里!你的弟弟过来了,饭都不吃就让他回去啊!没有这个道理,佘老板做的鱼挺不错,都是在河里搞起来的。老毛,你去咯,你先去安排咯。”

“好好好……”

正在客套着,武昇回来了,身上脏兮兮的,我们一见到就大笑起来。

“武科长,你还好唦,当科长了还亲自送货啊,不错不错,有干劲啊!哈哈哈哈!”

武昇看见我们一脸的高兴,笑骂了几句,就先进房洗漱去了。还没有等他从房间里面出来,嘎的一声,水泥厂的那张皮卡就停在了院子里,一个中年人和袁伟走下了车。我们笑嘻嘻地望着袁伟,却发现不对,袁伟没有一点笑意,反而拉着脸,一脸非常气愤的样子,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

“三哥,他妈的五癫子大操蛋了!”袁伟走到了三哥面前。

原来,文公乡有个叫五癫子的麻烦人物,这个人严格来说不是打流的,他不像流子一样成帮结派,也不像流子一样捞偏门。确切地说,他就是一个闲汉,一个无赖。以前也有个老婆,但是老婆去广州打了几年工就不愿意和他过了,留下个儿子给他,离了婚。平时他也像普通农民一样的劳动,但是别人劳动完了就休息,他不,他劳动完了就喝酒,喝完酒了就惹事。他个子不高,却有一身的蛮力,而且喝了酒发起横来不认人。

这个人大坏事不做,小坏事不断。譬如说**了之后不给钱要赊账啊;撞了外地牌照的车之后敲点小钱啊;别人发生了纠纷,他在里面掺一脚,捞点好处啊;敲诈那些摆地摊卖狗皮膏药祖传秘方的人啊之类。因为这些事,前前后后进派出所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派出所的拿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据说有一次,*的小姐和派出所合作抓嫖,一抓抓到了这位仁兄,当场现行,他也不穿衣服,双手叉腰对着N多的警察和围观者说了一句之后被广为传颂的经典话语:

“你说你们是不是吃饱了饭没有*事干,乱搞!那么多贪污的、杀人的,你们不去抓,在这里抓老子。老子又没有老婆,树有个根他妈的也知道向土里面钻,何况老子是个人呢?钻下根不得了了啊?”

你说他穷又穷得丁当响,油水没有,抓进去了你还得管他的饭,谁会做这样的蠢事?没有办法之下,派出所的人只有当着大家的面做做样子,把他抓了,刚进去就像送瘟神一样又把他送了出来。

只有一次例外。

那是省水利厅的干部下来出差,路过九镇的时候在馆里吃饭。刚好这位仁兄也在,并且喝多了,和水利厅的几位官人发生了冲突。在几位达官贵人表明身份后,他不仅不怕,还大叫一声:“老子打的就是水利厅的,还收老子的水费啊!”挥拳就打,最后被送到山上看守所关了几个月。

总之,他就是一个人见人厌,鬼见鬼嫌的人物。但是,烂命一条,黑道白道都还真有些拿他没办法。

可惜这次,他惹到了袁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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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文公乡有个养鱼的老板,在搞养殖场的时候,买了水泥厂的水泥建房。但是一直都有七千多元钱的余款没有结完,前任老板也就是红桥乡乡政府,专门派人去收了几次账,都没有收到。

现在换老板了,于是三哥叫袁伟拿着欠条去收钱。结果,那个老板是五癫子的亲姨丈,袁伟去的时候,五癫子正在他姨丈那里蹭酒喝。

袁伟这个人是我们兄弟里面最喜欢充大的,所以就算不在场,我也可以从他的描述中还原这一幕。

袁伟一下车,老气横秋地说道:“哪个是张师傅啊?”

“我是,你有什么事?”

“哦,你欠红桥水泥厂的七千元钱,这么长时间了,也该还了吧?你看欠条都快烂了。”袁伟拿出了欠条。

“哎呀,我前面给钟秘书说过的啊,现在没有钱,要不就用鱼抵一点,或者等年底卖了鱼之后还。还老是来问什么啊!”那个鱼老板好像有些不太高兴了。

“现在不是什么钟秘书不钟秘书哒,现在老板换了,你这么大的鱼塘没有钱啊?你把我当猪哄哦!”

“你把欠条拿来看看,我看看是好多钱唦,这么逼着要?”红着个鼻子,一直闷头喝酒的五癫子突然发话了。

袁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看老板没有反对,又在和老板一起喝酒,估计也是个人物;再者,一张欠条,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应该不会当着人面毁掉或者怎么的;何况他是三哥的人呢,别人敢吗?所以,他做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丝毫没有多想,袁伟就顺手把欠条递了过去。

五癫子接过了欠条之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其实也不用看,这位大哥根本就不认识字),一把将欠条揉成一团,就吞进了嘴里,还大大地喝了一口酒后,打出了一个饱嗝,舒畅地望着目瞪口呆的袁伟。

“哪里什么麻皮欠条,小*乱喊毛啊?”

砍大脑壳,打十三太保,过年醉酒单挑向志伟,办黄皮,多少大风大浪,袁伟何曾怕过,乱过。但是今天,他完全晕了,他还根本就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下意识地需要寻求保护,说了一句:“这笔账是义色要收的啊。”

听了这句,一般的人都会有些顾忌,那个鱼老板的样子就开始有些忧虑了。但是这个人本身也是个贪便宜的人,不然也不会为了几千元拖这么几年。所以,当时他也没有表态,他确实没有想到,他贪的这点小便宜给他惹来了一场大祸事。

不过五癫子不同,他没有任何的惧怕,他再飞快地吞下了一个肉包子之后,望着袁伟大喇喇地说道:“义色!哼哼,义色卵大些啊,他未必就敢抢钱啊?没得王法了?”

王法!这位大哥居然说王法!

从最初的惊讶中清醒过来的袁伟再也忍不住了,跑上去就是一脚,把五癫子踢翻在地上,“肏你妈,狗*把老子当猪搞是吧?今天你不把钱搞出来,老子打死你。”

劳动人民力量大,这句话是对的。

五癫子力量就很大,起码比袁伟要大很多。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把袁伟抱起来掼在了地上(很有些武昇的风采),骑上去就打。最为恶心的就是,打了几下之后,他居然把袁伟的嘴硬生生地掰开了,往里面吐了口痰,还问了句:“不差油盐唦?”

可怜袁伟出道至今,多少大风大浪闯过来,今天却在文公乡这个小地方阴沟里翻了船,还受到了如此的奇耻大辱,被我们笑话至今。

一顿饱打,边打边骂,最后养鱼的张老板对三哥还是有些顾忌,拉开发了疯的五癫子。袁伟走之前,说了一句话:“狗杂种,你们等着,老子等下渔场都砸了你的。”

落荒而逃的袁伟听到了身后传来了非常豪迈的一句话:

“小畜生,你来唦,你来了老子剥了你的皮。你告诉义色,老子迟早要他喊老子做嗲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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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袁伟把一切都说完,三哥并没有说什么,牯牛倒是开口了,“癫子,只怕要你出马了,看看你和五癫子,两个癫子到底哪个癫得厉害些。哈哈哈。”

“三哥,要不,我和袁伟一起再去跑一趟吧,看看这个五癫子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么狂!你们就先吃饭,我们搞好了就来。”武昇说。

“那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些,万一打起来也好搞些。”我马上答话了。

“那也好,你们也不用搞得太过分。五癫子都知道的,就是个神经病,不用理他就可以了,如果袁伟实在不舒服,搞他一下也好。关键是找那个姓张的老*把钱拿回来,不给就帮老子办他,抓过来也可以。你们几个也早点回来,我们等你们一起吃饭。癫子,你也和他们一起去一下咯。”三哥考虑了下说到。

毕竟三哥也不是武侯再世、孔明复生,更不是能预测未来的半仙。所以,他没有想到,他这次的决策是个错误的决策。

无论当时牯牛戏谑癫子的口吻,还是三哥希望我们快点回来的交代,都体现出了我们所有人对于五癫子和张老板的轻敌。一个做小生意的生意人和一个疯疯癫癫的无赖,谁又会真的把他们当回事呢?

我们加上癫子,一起挤在了厂里的那张皮卡上面,我和武昇、癫子、小二爷坐在里面,他们几个坐在后面的车厢里。出发的时候,我们没有带任何家伙,因为大家都没有想到会真的打架,本意只是想去拿钱和帮袁伟出点气。

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乡间小道,终于到了。

渔场在一片比较平坦的山坡下面,很长的一排竹篱笆把渔场围了起来,篱笆之间开了道口子,是进出的大门,对着大门有条二三十米长,两张车宽的土路通往一排平房,路两边都是隔成大小不等用来养殖的水塘。我们车停在了门口,癫子要司机先打个倒。

这是一个聪明的决定。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我就看见平房前面有两三个人在抽烟,看见我们的车之后,都纷纷扔掉手上的烟,走进了房内。一个很平常的细节,没有引起我们任何人的重视。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平常了。

当时我们都下了车,我和袁伟、武昇三个人走在最前面,已经进了渔场大概七八米的范围,而癫子他们剩下的人,要不在揉着发麻的腿,要不在指挥倒车,要不在点着烟。

突然,平房方向传出了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抢匪啊,抢匪杀人啦!”

随着声音的发出,一个不高但是壮实的哥们,光着上身,拿着把锄头,一脑袋乱蓬蓬的头发当先就冲了过来。身后也跟着从平房里面冲出来二三十个人,人人手上都拿着家伙,锄头、镰刀、铁棍、木棒、锅铲、火钳、扁担、鱼钎,什么都有。

事后,我才知道,第一个冲出来的那位大哥就是五癫子。

一下子杀声震天,望着越来越近的拿着各种各样武器的人们,我们这边的人全部都弄晕了,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快跑!”最先反应过来的小二爷一声大叫。大家也纷纷惊醒,跟着就往车上爬。走在最前面的我、袁伟和武昇,转头就往回跑。在跑的时候,我做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我看到了一块石头,蹲下去拣了起来,对着追我们的人丢了过去,希望可以阻一阻他们追赶的脚步。

结果证明,这个愚蠢的动作改变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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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扔了一块石头过去的时候,车已经开始开动,我离车大概就是个四五米的样子了,一下就可以赶上。

武昇、袁伟已经打开了车门钻了进去,险儿他们也都爬到了车的后车厢里。但是,从后面的人群里面,扔过来一样东西,一根短短的棍子,刚好扔在了我的脚下,我一下被绊倒在地上。

我还没有站起来,人群就全部涌了上来。

无数的拳头、家伙对着我的身上打过来,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也反应不出来,当时的我已经吓坏了。想的是不知道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如果不死,一身的伤回去千万不要让外婆看见。

我只有死死地抱着头,弯着腰蜷缩在地上。突然,腰上的一下巨疼,让我整个人都伸直了,接着脑袋上也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搞了一下。一下子天旋地转,我感觉自己被人抬了起来,走了两步,扑通一声,云里雾里的我被扔了下来。口鼻中一下子就呛进去了很多的水,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站稳了才发现,我被那些人扔在了渔场里面的一个水塘里。

下面的情况,是我事后得知的:

在我刚被人围住了的时候,险儿马上就从已经开动的车后厢中跳了下来。小二爷没有叫住,就和地儿随后跳了下来。一看到这样的情况,武昇和袁伟拉开车门也准备向外面冲,司机赶紧猛地一加速,坐身边的癫子也飞快地一把拉住了他们俩,没有让他们出来。

险儿跳下来之后,马上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拿在手上就对着我这边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骂,其他两个人也跟在后面一起跑了过来。估计那边的人没有想到,跑了的还会有回来的,所以在看见他们三个冲过来之后,都望了半天,才开始反应。正在打我的五癫子,一马当先,提着锄头又迎了上去。人刚接近,险儿对着冲在前面的五癫子脑袋上就是一石头,血一下就溅了出来。

场面更加混乱了,旁边的人狂骂着一拥而上,无数的家伙对着三个人就招呼了过去。

“小杂种,闹事还闹到这里来了啊?”

“打死这几个小麻皮!”

“打!”

“打啊,打死不犯法,不打白不打啊!”

五癫子一把抹掉了额头上的血,这下他是真的癫了。狂叫一声,一把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对着躺在地上的险儿背上就是一锄头砸了下去……

当天险儿的背上有一个很深的锄头印子,断了一根肋骨;小二爷还好,头破了,身上无数的伤痕;地儿的右手臂被打骨折,右腿也被铁锹拍得肿起来老高,养了半个多月才能下地走路。

我当时在水塘里,看见了他们打险儿三个,挣扎着想向上爬,虽然知道自己去了没有用,最多一起死。才扒到水塘边,一把镰刀就劈在了我脑袋上,又把我打回了水里。

“小杂种,你还上来!今天就弄死你!”

我脑袋前前后后缝了十七针。


原来,我们走了之后,张老板怕三哥过来找他的麻烦,六神无主。

五癫子这个家伙又是个无风浪三尺,有风浪三丈的人。他唯恐天下不乱,叫嚷着:“你怕什么啊?欠条又没有,他们再过来就是明抢,老子就不信义色他敢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来了,打死他们,打死抢匪不犯法,怕个卵!你不敢搞,老子帮你搞。”

在他的煽动下,居然叫来了文公乡他们家族的很多男丁,还有附近一批想捞点好处的流子、无赖。

于是,就出现了上面的故事。

最后,这些人居然还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他们还在说:“这些土匪,都不是好人,是过来抢钱的,被我们抓住了,你们要判他们的刑啊!”


车子回去之后,在水泥厂找到了三哥,三哥一听情况马上要牯牛回九镇找到明哥,一起拿了两把枪,叫上几十号人,分四张车赶了过来。但是来的时候,渔场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连张老板都去了派出所,只有一个看渔场的小工,那个小工告诉三哥他们,人已经去了派出所。

据说三哥当时当着小工的面对着渔场的招牌就打了一猎枪,然后要那个小工告诉他老板,这不是最后一枪。接着,三哥要小弟们拿着家伙都先回九镇,自己和唐厂长、明哥几个过来了派出所。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搞了半天,最后终于用水泥厂的名义向派出所交代了事情的前后经过之后,再交了一万五千元的押金把我们保了出去。出来前,唐厂长问了派出所一句:“五癫子把我的员工打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办?”

派出所的一个副所长很为难地说:“唉,我也晓得五癫子是个什么人?你抓他吧,也没有用。又没有多大的事,过两天他又出来了。你要他赔钱吧,他穷得饭都没得吃,那根本就不可能。你说,你们想怎么搞?”

唐厂长好像还想说什么,三哥一把拉住了他,“没关系的,李所长,谢谢你了,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三哥挽着我转头就走出了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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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派出所出来之后,三哥他们直接把我们几个送往医院。一路上地儿都在说自己的手可能断了,疼得受不了,动都不能动之类的,但是每个人都是遍体鳞伤,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希望快点到医院。到了医院一检查,果然地儿和险儿都骨折了。居然还撑了这么几个小时,尤其险儿,他还可以骂人,丢狠话,我不得不佩服他们。

武昇和袁伟非常愧疚,不停地说,自己跑了,不是人,怎么怎么的,最后把三哥说烦了,一顿狂吼:“你们两个妈的老是说什么说啊!那个情况哪个不跑哪个就是*。你看险儿这个蠢麻皮,搞成这个鬼样子,未必很光荣啊?义道啊?义道就把小钦救出来了,就不会害得小二爷和地儿也这个样子。你们还不得了了!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我们缝针、包扎都是唐厂长出的钱,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他说我们几兄弟是为他的钱出的事,他应该要负责任。当时三哥并没有推迟,只是很平静地说了一句:“唐厂长,你放心,这个钱要你垫的时间不会太久。”

当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谁都不想回去。三哥帮我们安排了睡觉的地方,然后叫上酒菜到房里,大家边喝边聊。唐厂长表示了,三哥如果要做事的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三哥说,也没有什么别的,就是希望唐厂长在红桥乡政府找人,把我们水泥厂的人收账还被打的事正式通报给派出所,起码先让派出所知道我们在理,不会真的把我们当抢匪搞,万一出点事,也好睁只眼闭只眼。

唐厂长也是个有点义气的人,走南闯北的,精是精,但是有人情味。他当场表态说没有问题,搞了这个水泥厂之后,和红桥乡政府的关系很不错。他还有个同学是市局的,也可以要那个同学打个电话问问,不起多大的作用,但是给点压力也好。并且表示其他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大家都是一起求财。如果三哥要用钱,可以先找他拿,到时候再在年底分红里面扣。

三哥说,这样最好,钱的事就不用唐厂长费心了,他自己有。还让唐厂长放心,这件事一定办好,欠的债和用的钱一定会给唐厂长连本带利拿过来。如果拿不到,三哥自己出钱帮厂里贴。那天从三哥说话的语气和表情,我看出来了三哥这次很生气。我当时还以为是三哥看着我们被打成这个样子的原因,还劝了三哥。三哥给我的回答是:“你不懂,这个事一定要办的!”

现在我懂了,当年的那件事,我们被打是导致三哥生气的一个原因,但是绝对不是主要原因。三哥可以忍受五癫子的胡作非为,但是他绝对不能忍受张老板敢于和五癫子绑在一起反抗他。这是对于他的权威和地位的挑战。第一个挑战者老鼠现在还在监狱,第二个挑战者黄皮已经残废不知去向。

水泥厂是他事业的一个转折点,在这个关键时候如果有人敢来反抗他,那么不管那个人是谁,三哥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他办下去。五癫子和张老板也许不是真有胆子敢于对抗三哥,但是他们毕竟这么做了,这就是在端三哥的饭碗。他们敢开这个先例,自然就有后来人跟随。

在这样的情况下,不要说是张老板和五癫子打了我们,就算一个乞丐打了三哥的一条狗,三哥也会把他弄个半死。因为,三哥要在开这个先例之前,堵上这个缺口。

所以,三哥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严重到那两个蠢货根本预料不到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第二天,三哥就带着人到文公乡去了,在街上面等了五癫子一天,没有见到人影。随后又去了渔场,渔场的张老板也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于是,三哥就在文公乡放出了话,三天之内,张老板和五癫子如果还不去红桥水泥厂找他的话,他就直接砸场办人。

后来几天,九镇附近黑道白道很多稍微说得起一点话的人,都专门过来找三哥说情,说张老板是怎么的不好意思,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医药费多少钱和本身欠的钱,他愿意全部承担。五癫子本身就是个脑袋里面缺东西的人,三哥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他们一码。今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一定尽力云云。

对这些人,关系不是很熟或者不用太给面子的三哥根本见都懒得见,直接就要明哥和唐厂长打发了。对于关系好或者多少要给些面子的人,三哥听他们说完之后,基本上就是一个回答:

“各位都是一个地方的朋友,认识我义色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见过我义色无缘无故地欺负过人没有?没有吧。老子既然和唐厂长一起搞了这么个场,就是求财的。他姓张的和五癫子两个人,不仅不还我的钱,还把我们保安科的人打成这个样子,连我弟弟他们几个学生跟着去玩的,都被打得断手断脚。现在说给我赔钱?哈哈。我先不谈这个问题,我只说一点,我义色的面子往哪里放?欺负小麻皮啊?打狗也还要看主人呢。不是我义色不给各位面子,我只是问一句,我给你们面子,哪个给我面子呢?这个事,你们把我当朋友,就不要管,回去给他们说一声,三天之内过来上门找我,那我们就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不来,到时候,就别怪我义色不讲情面。哪个敢帮忙,我连哪个一起搞!”

三天之后,张老板和五癫子终究还是没有来。在第二天的时候,张老板倒是托人给三哥带来了两万元钱。三哥接下了,送钱的人问三哥什么意思,三哥还是说:三天之内,要他自己来问我。

第四天早上,三哥、明哥、牯牛、癫子、缺牙齿、武昇、袁伟、我,还有前面提过的一定要拜我做大哥的贾义、胡玮,再加上三哥他们的手下、小弟和朋友,一共五张中巴车,一张桑塔纳。浩浩荡荡地冲向了文公乡养鱼场。

出发前,三哥在文公乡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过来,说张家在文公乡的族人也都过来了,张老板另外还请了些人过去帮忙。还说张老板本来不想搞的,报了警,但是派出所的说他自己欠人钱又还打了人,说到哪里都没有道理,都是乡里乡亲的,派出所不管。只是交代他们不要搞出事了,免得大家都不好看。

但是五癫子还真是个不怕死的家伙,他在派出所大吵一通,被赶了出来后,对着张老板说:“你怕个卵,在张家自己的家门口未必还会杀了你不成?要搞就搞,老子就要看看,义色是不是有三个卵子。”

走投无路之下,又不敢自己去见三哥的张老板选择了最蠢的方法——和五癫子绑在一起,存在侥幸心理,希望可以摆平三哥。

听完这一切之后,三哥说了句:“这些乡巴佬还真的是跳起来要作死了。”

转头上车,开车就走。

很快,我们就到了文公乡养鱼场,远远地就看见养鱼场里面的平房前黑压压的一片人。看见我们的车队,好像有些混乱,有些人进去了,又有些人从房子里走了出来,每个人都望着我们的方向。车子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纷纷下车,手上全提着明晃晃的家伙,手枪、鸟铳、双管、管杀、砍刀、铁棍什么都有。人数也显然比他们多出一些,那些人里面传出了一些叫声、说话声,明显有慌乱与恐惧的成分在。

三哥拍了拍裤管,率先带着我们往里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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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的一路上,有一些比较调皮的朋友还顺便拆了渔场的篱笆和门,把边上的鱼竿、凳子和几张摩托车什么的都先砸了个稀巴烂。快走到跟前的时候,那边的人群里面传出了一些故作镇定、虚张声势的呵斥声:

“你们要干什么啊?”

“你们不要乱搞啊!”

“你们不要在这里乱搞啊,这不是九镇啦!”

三哥和明哥停了下来。

“张老板,我亲自上门来找你讨账了,你起码出来一趟吧。逼着我走进去了就没有什么意思啦。”

人里面一阵骚动,几个胆子大的年轻小子,提着菜刀锄头之类的东西,冲到了前面,望着三哥叫道:“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哪个欠你的账啊?”

癫子一下子就把背在后面的短双管拿了出来,双手平举着慢慢走了过去。

“来唦,你再答话唦?来唦,你信不信,老子一枪就打死你!小麻皮!”

那边所有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人们脸上都出现了畏惧的表情,后面几个年纪大的不断地把刚刚挺凶的那几个年轻人往后面拉,几个年轻人也顺坡下驴,赶紧躲在人群后面去了。

这时,一个打着赤膊,头发乱糟糟的泼皮拨开人群挤了出来,挺着个胸膛就往癫子的枪上撞。事实证明,癫子比疯劲确实比不过五癫子,端着枪的他被空着手的五癫子逼得直往后退。没办法,谁愿意一出来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枪杀人啊?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没有麻皮用,怕什么怕?怕个卵啊!来唦,有狠你打我唦。义色,老子躲一下了就是你的孙儿。”

五癫子这个疯子,你说他脑子里面真的差根筋呢,他后面的表现又证明了他还是聪明的;你说他正常呢,一般人都不会去做的事,他偏偏做得出来,就像现在,他居然就敢。不过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的做法确实起了作用。

本来被癫子手上的双管把气势压了下去的张老板那边,看见了五癫子如此神勇,赤手空拳居然逼退了一把双管大猎枪,其他人的胆子也开始大了起来,起哄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胆子大点的人也学着五癫子的样子向前冲了,其中两个在迅速地向五癫子那边靠拢,难道是想和五癫子一起抢枪?

局面变得复杂而敏感。这不是个好现象,要知道在这样的形势下,如果一方气势稳稳压过了另一方,那么这个事肯定不会闹大。但是如果被压制的那方因为什么反扑起来了,那事情就很可能要失去控制了。

我握了下手上的刀子,准备走出去狠狠地剁五癫子两刀。不敢开枪,我们起码能用刀啊。但是,就在我还没有动的时候,一个人却比我更快。癫子不敢开枪是因为双管威力太大,一下就可以打死人,但是另一个人却不怕。

在五癫子开始出来挑衅的时候,明哥就从后面的一个人手上拿过了一把鸟铳,转身跑了过去,近距离对着五癫子的大腿上就是一枪!

所以,五癫子的话音还没有落,嘭的一声,枪就响了。

鸟铳不比双管,威力要小上很多。这就是以前的人用来打鸟的铁砂枪,不要说杀人,废人都有点费劲。只不过响声大,射击范围广,一打就是一大片铁砂喷了出去,可以把人身上打得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看上去感觉很恐怖,其实都只是伤在表面的皮肉里,伤不到骨头。

所以,鸟铳用来吓人很有威慑力。

一枪响过,五癫子呆呆地望着明哥,看了半晌,突然一下就蹲了下去,抱着腿大叫:“杀人啦,救命啊,张家的来救我啊……”

明哥的枪接着就抵在了五癫子的嘴里,“杂种,你只要还动一下嘴巴,我就一枪放了你!”声音简短但是有力。五癫子闻言马上就僵在了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哎呀,三哥,三哥,你莫这样搞好不好!我求求你啊,出人命了我们都不得了啊。”张老板终于出现了,边拿着烟边向三哥走了过来。

“张老板,你终于出来了啊。”三哥面无表情,望着他说,“你喊这么多人来吓我啊,你马上要你的人现在就走,不然人这么多,万一搞起来只怕你背不住啊!你说是不是?”

“三哥,你看,我……这边都是我的朋友和亲戚,也不会做什么事的。没有关系的。”看来他还是不愿意要人走,人多,他胆子才壮。

不等张老板再次开口,三哥一个耳光对着张老板脸上就扇了下去,之后双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捂着脸呆呆站在面前的张老板开口说话了。

“张红英这个杂种欠红桥乡水泥厂的水泥款,拖了两年多不还。我们厂里的人过来收账,还被他和五癫子把人打了,两个骨折,两个重伤,这件事就算闹到哪里都是我们的道理。我晓得你们当中也有那天打人的人在,今天我不管了!我今天就找张红英和五癫子,你们没有事的就赶快给老子走,不走,就别怪老子下手黑了!弟兄们,给老子往死里砸!哪个敢挡就给老子办了他!老子抵命!”

说完,三哥对着天上就是两枪。

枪声一响,那边的人由四五个请来的流子最先带头,一直到他们张家本家人都纷纷开始跑了起来,一个个头也不回,生怕惹祸上身,被这群恶煞要了性命。本来就不在理的事,心里也知道理亏,只是希望依仗着人多地熟,能讨个便宜。现在既然发现了这个便宜不便宜,相反还可能相当的贵,那么不跑做什么?等死啊。

我们这边的人一起答应一声,就开始动手,见到东西就砸,实在砸不烂或者搬不动的东西就烧。尤其是武昇和袁伟,他们居然从九镇带过来了几条赶鱼(我也不知道学名叫做什么,就是我们那里的一种很凶悍的,专门吃鱼的淡水鱼),放到了张老板的鱼塘里面,据说只要最多个把来星期,这些鱼苗就要被赶鱼吃得差不多。

不多久,整个渔场已经是一片稀烂,惨不忍睹了。等大家都快砸完了,三哥和我一起走到了跪在地上的五癫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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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癫子半侧着身子跪在地上,两只手捂着不断流出血水的大腿,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他比以前的黄皮伤得还要严重。三哥蹲下来笑嘻嘻地望着他说:“五哥,听说你还要我叫你嗲嗲啊?你还蛮屌啊。”

五癫子满脸都是害怕的样子,但是偏偏又要硬挤出几分疼痛不已的可怜表情,让本就丑恶的脸显得更加的讨厌。听到了三哥的话,他呆呆地跪在那里,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憋了半天道:“三哥,我没读过书的……”

我跑了上去对着五癫子的肩膀就是一刀,“狗杂种,喊嗲嗲!三哥是你叫的啊?”

“哎呀,惨了啊!要死了啊……”五癫子捂着肩膀,满地乱摆,但是又不敢摆出太远,还得尽力保持跪下的状态,生怕惹得我们又不高兴。

我感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本来在来之前对他满腔的愤恨几乎化为乌有。面前这个满身都是血和泥巴,浑身邋遢之极在地上到处滚的人哪里还像是那天一马当先,舞着锄头对着我们几兄弟就打的那个莽汉啊。看他的样子倒像很是享受这种在地上滚来摆去的感觉,并没一点想消停的迹象,三哥望着他的样子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表情有些厌恶而无奈。我跑上去又对着五癫子身上乱踢了几脚,但是毫无用处,他好像还滚得更加欢畅了,于是我猛地一刀剁在了五癫子的肩膀上,“你还装,还装老子就砍死你。跪好!”

“啊——”发出一声惨叫之后,五癫子终于停止了摆动,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爬了起来,双手后背,无比端正地跪在了三哥的面前。

“喊嗲嗲啊?”三哥笑嘻嘻地说道。

五癫子也真的是无赖到极点了,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装可怜地望着三哥,就是不开口。三哥猛地脸色一变,“给我把他的右手摁好了!”

三哥一把从我的手上抢过了刀,我上前就要去摁手。

“哎呀,嗲嗲,三嗲嗲啊,你放我一马吧,我年纪小不懂事,得罪你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嗲嗲啊……”我还没有碰到他的手,五癫子居然就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我被五癫子的行为搞得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明哥笑嘻嘻地说:“义色,算了吧。这个*太不要脸了,搞他都没有面子。”

“五癫子,你听好啊!今后,老子不管你发不发癫,但是有我在的地方,你给老子死远一点,你不信就试试看唦。听到没有?”

“听到了,嗲嗲,我听到了。”五癫子可能看见三哥的口气好转了,竟然以为没有事了,居然一脸阿谀的笑意准备自己站起来。

“哪个要你站起来的,你给老子跪下!”三哥又是一声大吼,五癫子忙不迭地又重新跪在了地上。

“我刚刚给你说的是后面,现在和你说前面的事。小钦,你和武昇你们几个要帮险儿、地儿报仇的,自己去吧。”

武昇早就和袁伟一人拿了把锄头等在后面半天了。一听三哥说的话,我一脚就把满脸惊慌的五癫子踢倒在地上了,武昇和袁伟拿着锄头的根部,对着五癫子的背上就锄了下去。开始五癫子还在地上狂叫乱喊,锄了几下之后,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他干脆一声不出了,顿时把我和武昇、袁伟都吓到了,生怕万一把他给失手打死。

我蹲下一看,他的眼睛虽然紧紧闭着,眼皮却在不停地微微跳动——这个不要脸的居然装死!这一下真的把我给气晕了,对着五癫子发狠狂剁了几刀,他才真的开始害怕,大声地求饶。

又是一顿狂打。不得不佩服五癫子的一点在于,他是有史以来我们见过最为抗打的一位大哥。最后我们都打累了,他还有精神求饶。休息了一下之后,我们把五癫子按在地上,袁伟用力掰开他的嘴,狠狠地吐了几口唾沫,并且不许他吐,吐了继续打。这位神仙闻言居然也就真的吞了进去,当时那个场景弄得站在一边的我都差点吐了出来。

打完之后,五癫子身上已经到处都是血了,但是这个家伙的一条烂命还真是铁硬,难怪说无赖活千年的。据说被打之后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有人看见五癫子在九镇的一家小馆子里面喝小酒了,好像前几天被痛殴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最后,三哥要五癫子面对着水塘,跪到太阳下山才可以走。听到三哥的话,这位大哥也就真的乖乖走到了水塘边上,面对着水塘跪了下来。牯牛开他的玩笑,要他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不然就又要打他,他居然也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的唱了起来。直到三哥要我们把不断挣扎的张老板强行押上了车,几张车都开出了一段距离之后,还能听见那粗犷豪迈的歌声。

我们虽然打赢了五癫子,但是我是真的不希望我的人生再和他产生任何的交集了。

我怕他!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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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三哥的手下和朋友们的小弟都散去后,我们几个带着张老板和三哥一起来到了水泥厂。

红桥水泥厂保安科位于那排平房的中间,一间大约十五个平方左右的房子,里面给明哥和武昇面对面摆了两张办公桌,武昇这边的办公桌上放了块透明的玻璃板,玻璃下压着他全家的照片和我们几兄弟的合照,桌上摆了个保温杯和几份报纸,擦得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武昇还是很珍惜这份副科长的工作的。

对着摆好的桌子两边一边放着一把藤椅,三哥和明哥就分别坐在两把藤椅上面。进门的左边有一张靠背长凳,我们几个就或坐或站在那里。右边正对着办公桌的地方有两张椅子和一个小茶几,张老板一脸紧张地坐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刚坐下不久,唐厂长也走了进来,给我们一人发了一根烟,明哥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他坐。

“张老板,这件事,你想怎么摆平?”三哥喝了口茶,开门见山地问道。

“三哥,我真的不是有心和你作对的。都是五癫子那个家伙不晓得好歹,要鬼搞,才搞成今天这个样子的。三哥,你就……”张老板不愧是连几千元钱都要赖上几年的铁公鸡,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避重就轻地装傻,就是不愿意说重点。

“张老板,我现在不管是哪个要和我搞的。我只晓得,你欠我义色的钱不还,还敢把我的人打成重伤,九镇这附近只怕也就你张老板有这么大的胆子了。话我就说到这里,我再最后问你一次,这件事你张老板想怎么摆平?”三哥不耐烦地打断了张老板毫无诚意的说话。

“这,这,三哥,那你看怎么办好?”张老板还是不愿意说,三哥的眼睛一鼓,就要发作。

明哥赶紧咳嗽一声,“张老板,你现在装也是没有用的。你最好不要把我们搞发火,那样你今天的日子只怕不好过。你打伤了人,总要赔医药费吧,你说对不对?”

“那,三哥、明哥。我前两天已经给你们送了两万块钱,我实在没有钱了。”张老板不见棺材不落泪地说道。

听到他这句话,我总算明白了,他一个生意人为什么会蠢到和五癫子这样的无赖绑在一起来与三哥闹事。贪得无厌、一毛不拔和心存侥幸也许可以让他做个好奸商,但是却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分不清轻重。果然,三哥脸色一变,连看都不看他了,望向唐厂长说道:“老唐,要不你先出去下,我办点事?”

唐厂长还想圆下场,对着三哥点了个头之后,又转头对着张老板说:“事是你惹起来了,你也这么大年纪了,到了这一步你就分不清个轻重啊?”

张老板居然呆呆地望着唐厂长也不说句话。

唐厂长没有办法了,无奈地望了三哥一眼,“那好,我先出去抽根烟吧。”说完就走了出去。

“给我把他摁着。”

我们一起上前,一把把张老板摁在了地上。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乱来啊。我报警的啊。三哥,你、你、你不要乱搞好不好?”张老板脸吓得煞白,被我们摁在地上,大声地说道。

“啪、啪!”三哥走上去对着张老板的脸上重重两个耳光,张老板的嘴巴一下子出了血。

“老家伙,你搞事敢搞到我头上,我忍你忍了这么久,你还自己不懂事。报警啊,你报试试看啊!我肏你妈的,给我把刀拿来,这个杂种白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三哥一脸凶想,接过了牯牛递给他的一把弹簧刀,一把抓住了张老板的左耳朵,猛地一刀切了下去,看着血就流了出来。

“哎呀,三哥,你说你说,我出钱,三哥,您莫搞了,我求求你,我真的出钱啊……”

刀子沿着耳朵根切了大概两厘米左右之后,三哥停下了刀。

“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敢威胁我报警,老子最恨敢威胁我的人。”所有人都以为三哥听到了张老板的话,会停下来的时候,三哥突然把刀锋一转,猛地向外面一拉,已经断开的那小半截耳朵彻底从张老板的头上分离开来。

“啊——”一声惨叫,把一直守在门外的唐厂长惊得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张老板,和那半截耳朵。

他赶紧上前拉起了三哥,“走走走,先去洗洗手,手上都是血。袁伟啊,你去拿点止血的给他止下血。”

“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想好。听到没有哦?”三哥走之前,狠狠地踢了张老板一脚。

此时的张老板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双眼茫然无神,只知道呆呆地望着三哥不断点着头。过了两分钟,三哥和唐厂长再次一起走了进来,此时袁伟已经给张老板用云南白药简单止了下血。

“三哥,你说,我出多少才好?”张老板一看见三哥,主动问道。看来他真的是心服了,不然以他的性格要主动说出钱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你自己看呢?”

“我以前给了你两万,现在再出三万,你看行不行?”

“你现在是不是真的把我义色当叫花子搞的啊。啊?老子什么时候拿过你两万。啊?你他妈的欠钱两三年不用利息啊?老子告诉你,十五万,少一分你就出不了这个门。听到没有?”

张老板一听,本已惨白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更加白了,比开始出血的时候还要白,隐隐透着铁青,我想他是真的疼到肉里面去了。

“哎哟!三哥,那我就是真的拿不出那么多啊,才买的鱼苗,现在场子又被搞成这个样子了,我真的是拿不出那么多啊。我求求你,少点。十五万你就是现在把我弄死我也拿不出来啊!”张老板是下定了决心,就算死都不拿这么多钱出来了,人为财死,有够绝。

“那好,那今天就弄死你。”三哥更绝,站起身来简单地回答了一句,马上对着我们说:“牯牛,去我办公室中间的抽屉把枪拿出来。你们几个把他搞上车,带两把锄头,我们上山。”

张老板一听,瘫在地上大叫起来。手死死地抓着墙边的柜子腿,我们几个上前作势就拖。

唐老板开口了,“三科长,没必要、没必要。听我一句劝,听我一句劝。”手上拉着往外走的三哥,头转过来望着张老板,“张老板,我帮你做个主,求个情,你们看这样好不好?三科长,你也就当给我个面子,少收点,连前面张老板给的两万一共算十万好不好?张老板,你看要不要的,前面两万除掉了,你再出八万?”

“不行,不能少,一开这个头,别人都学到了,今后其他的人都还以为我义色好惹。”三哥一脸的坚决。

“哎呀,三科长,你就给我老唐个面子唦,钱慢慢赚,慢慢赚啊,大家都求个平安。我老唐不开口求人的,今天求你。算哒算哒!张老板,你说句话唦?”

“好好好好,我再给八万再给八万,求求你哒,三哥……”

最后,张老板在三哥的指导下,写下了一张欠红桥水泥厂水泥款八万元整,于三个月内还清,落款张红英的欠条。


从这件事后,三哥和唐老板的生意一直太太平平。几个月后,因为品质不错,再加上一些朋友的帮忙,水泥厂的水泥开始销到了市里和县里。而在九镇范围之内有人要买水泥的话,也发现只能看到红桥水泥的销售点。

对于三哥来说,这一段顺风顺水和气生财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因为一年多之后,一位很久不见的老朋友出狱。在他身上,三哥尝到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惨败。

而我们六兄弟,也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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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癫子和张老板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三哥给了我们六兄弟每人六千元钱,我们拿着也没有什么用,就暂且先放在了他那里。

在上文提到的那位大哥出狱之前,我们大家都暂且回归了平静的生活,但是其中也有几件发生的事情值得说下。

当时,武昇和袁伟还是跟着三哥一起在水泥厂做事,在三哥把其他的水泥赶出九镇范围的时候,武昇和袁伟两个还参与打了几次架,为红桥水泥的独霸九镇立下了汗马功劳。红桥水泥独霸九镇之后,他们两个也清闲了下来,每天就是收收账、送送货之类。袁伟在这个期间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开车,并且考了一个驾照。经常能看见他开着水泥厂的皮卡或者我们几个租来的车,载着几个小姑娘在九镇上招摇过市,*之极。

我们剩下的几个则是回归了平静的学校生活,这个时候的我们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混混了。自从武昇和袁伟在食堂打那一架之后,我们也沾了光,在学生之中有了极高的威信,再加上我们从来不欺负人,所以,在X中我们完全把陈曦和徐海波的两伙人排挤到了一边,成了独霸天下的局面。

而在社会上,我们和三哥也都是风光一时。小一辈的里面,除了我们一伙也就只有常鹰、卫立康他们一伙可以说是有些势力了。关于常鹰和卫立康这两位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恩怨纠缠。像朋友吧,又有着各方面的矛盾;像对头吧,彼此之间又互相帮了不少的大忙。一直到三年前,我们两方才正式决裂,不再来往。总之,双方之间的关系分分合合,连我们这些当事人都很难说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要说的就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联手一战。

既然独霸一方了,无敌就难免寂寞。整个上半年,我们是基本上没有出什么事,天天闲着无聊的。很快,夏天就到了,十字路口的夜宵摊也拆掉了棚子,回归了大排档的本色。冷饮摊、烧烤摊、KTV也都纷纷摆出了街头。在寒冷中蛰伏了很久的九镇又开始回复了夏日的喧哗热闹。

一热闹就难免人多,人多了事就难免会杂,事一杂就会有冲突。

入夏不久,赋闲已久的我们终于遇到了一件事。一件可以说是席卷了九镇年轻一辈流子里面最为精锐的力量的事。而这件事,也是我们第一次完全是自己办好而没有三哥插手的事。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

在九镇的十字路口,靠南侧歌舞厅的楼下,有几个卖烧烤的摊子,这些摊子一直都是九镇当地或者附近地方人的生意。味道谈不上多好,但是也说不上多差,加上价钱便宜,卖的东西也比较干净。

所以每到夏天,来来往往散步的人都喜欢去那几个摊子上,随便买些东西当做零食吃吃。而像我们这些经常吃宵夜的人,往往也喜欢叫上几十根羊肉串,烤牛筋之类的就着冰啤酒、火锅,感觉也挺不错。所以,这几个摊子的生意都可以说是很不错的,各自有些老主顾,也不存在什么抢生意不抢生意的问题,大家一直都是和气生财,平平安安。但是,在那一年的夏天出现了一个意外的问题,完全打破了九镇上的这种平淡求财的安详氛围。

因为,在入夏不久之后,人们惊奇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九镇上来了一批从外省过来的生意人。

他们也在十字路口摆起了烧烤摊和切糕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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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省那批人的事业进军九镇之后没有几天,他们在九镇上就已经是臭名远扬,四处树敌了。在他们来之前,九镇卖烧烤的几位摊主都是和和气气,在各自早就占好的摊位上各有各做,极少发生摩擦。但是他们来了之后,马上就出现了两点矛盾。第一,他们要抢占以前摊主的地点,因为更加当街,人流量更多。第二,他们要争客源。

他们的羊肉串是比较大,但是一元一串;以前的摊主羊肉串比较小,是一元五串。所以,刚开始大家抱着尝尝正宗外省羊肉串的味道纷纷过来购买之后,他们根本就竞争不过以前的几位摊主。因为客户们觉得外省肉串虽然大些,但是不会大到五倍那么多。至于味道嘛,也不觉得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重视人际关系和勤俭节约的九镇人,一如既往地支持本土产业。

地儿就亲眼见到了一次由肉串引发的纷争。某人要买肉串,先到外省人的摊点上,一问价,嫌贵,转到了旁边九镇人的摊子上买。外省人马上就不爽了,上前拦阻,不许此人买,此人不予理睬。九镇的老板听了也不高兴,两方吵了起来,结果是九镇老板被打,报警,警察来,外省人根本不屌,警察无法,只能退之。

老板气不过,叫来家人朋友,想给自己求个公道,结果他的人一到,旁边那些卖切糕、葡萄干、烤羊肉串的几位外省人都同仇敌忾地一拥而上。可怜这个九镇摊主和他的家人、朋友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男女老少就被几条彪形大汉团团围住,刀子闪亮了。

都是老实巴交讨口饭吃的小生意人,哪见过这种场面,话都没有说出一句,就被吓得鬼哭狼嚎,阵脚大乱。最终倒是没有动刀子,但是九镇老板一家人难免挨了几下拳脚,毕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熟人,也把旁边围观的包括地儿在内的九镇人看得群情激愤。但是谁也没有单枪匹马行侠仗义,单挑几把尖刀的身手和胆量,所以,除了在一边干骂两句,也没有一个人出头。

无奈之下,又是报警,警察这次过来,倒是带走了带头闹事的那位仁兄。只是第二天,此人毫无惧色、面色如常地出现在十字街口,照旧卖他的一元一串。

此后,在外省人和九镇摊主之间,例如此等鸡毛蒜皮的龌龊之事日日可见,但是没有直接关系到我们,我们也并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大家都还是得过且过,平安度日。

纷争的出现源于一块切糕,一块切糕引发的血案。